【原文】

是时刘备令关羽镇守，专有荆土。权命蒙西取长沙、零、桂三郡。蒙移书二郡，望风归服；惟零陵太守郝普〔1〕，城守不降。而备自蜀亲至公安，遣羽争三郡。权时住陆口，使鲁肃将万人屯益阳拒羽；而飞书召蒙〔2〕，使舍零陵，急还助肃。

初，蒙既定长沙，当之零陵；过酃〔3〕，载南阳邓玄之。玄之者，郝普之旧也〔4〕：欲令诱普。及被书当还〔5〕，蒙秘之；夜召诸将，授以方略。晨当攻城，顾谓玄之曰：“郝子太闻世间有忠义事〔6〕，亦欲为之，而不知时也。左将军在汉中〔7〕，为夏侯渊所围；关羽在南郡，今至尊身自临之〔8〕；近者破樊本屯〔9〕，救酃，逆为孙规所破〔10〕：此皆目前之事，君所亲见也。彼方首尾倒悬，救死不给；岂有余力，复营此哉〔11〕？今吾士卒精锐，人思致命〔12〕；至尊遣兵，相继于道。今子〔太〕以旦夕之命，待不可望之救；犹牛蹄中鱼〔13〕，冀赖江、汉〔14〕：其不可恃亦明矣。若子太必能一士卒之心，保孤城之守，尚能稽延旦夕，以待所归者，可也。今吾计力度虑〔15〕，而以攻此，曾不移日〔16〕，而城必破；城破之后，身死何益于事？而令百岁老母，戴白受诛〔17〕：岂不痛哉！度此家不得外问〔18〕，谓援可恃，故至于此耳。君可见之，为陈祸福。”

玄之见普，具宣蒙意，普惧而听之。玄之先出报蒙，普寻后当至〔19〕。蒙预敕四将：各选百人；普出，便入守城门。须臾普出〔20〕，蒙迎执其手，与俱下船。语毕，出书示之，因拊手大笑。普见书，知备在公安，而羽在益阳，惭恨入地。

蒙留孙（河）〔皎〕委以后事，即日引军赴益阳。刘备请盟，权乃归普等〔21〕；割湘水，以零陵还之。

以寻阳、阳新为蒙奉邑。师还，遂征合肥。既撤兵，为张辽等所袭，蒙与凌统，以死扞卫。后曹公又大出濡须，权以蒙为督；据前所立坞，置强弩万张于其上，以拒曹公。曹公前锋，屯未就，蒙攻破之：曹公引退。拜蒙左护军，虎威将军〔22〕。

【注释】

〔1〕郝普：事见本书卷四十五《杨戏传》。

〔2〕飞书：紧急传送文书。

〔3〕酃（líng）：县名。县治在今湖南衡阳市。

〔4〕旧：老朋友。

〔5〕被：接到。

〔6〕郝子太：郝普字子太。

〔7〕左将军：指当时任左将军的刘备。

〔8〕至尊：对君主的称呼。这里指孙权。

〔9〕樊：地名。在今湖北襄阳市汉水北岸的樊城区。当时是曹操荆州守军大本营所在地，主将为曹仁。本屯：大本营。关羽在樊城作战得胜，听说孙吴取三郡，赶忙回军救援。

〔10〕孙规：孙吴将领名。参与进攻三郡，见本书卷四十七《吴主传》。

〔11〕营此：料理这边。

〔12〕致命：效命。

〔13〕牛蹄中鱼：牛蹄踏出的水坑很小，鱼在其中难以久存。比喻处境危急。

〔14〕冀赖江、汉：希望依赖长江、汉水（来解救自己）。

〔15〕计力度（duó）虑：计算力量，估计智谋。

〔16〕曾不：简直不（需要）。移日：经过一天。

〔17〕戴白：头上生白发。比喻老人。

〔18〕此家：这一位。当时习语。这里指郝普。外问：外面的消息。

〔19〕寻：跟随。

〔20〕须臾：一会儿。

〔21〕归普等：据本书卷四十五《杨戏传》、卷六十一《胡综传》，郝普留在孙吴，至死未曾回蜀汉，此处史文疑有误。

〔22〕虎威将军：官名。领兵征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