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明帝即位，进封兰陵侯；增邑五百，并前千二百户。使至邺，省文昭皇后陵〔1〕，见百姓或有不足〔2〕，是时方营修宫室。朗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恩诏屡布；百姓万民，莫不欣欣。臣顷奉使北行，往返道路。闻众徭役，其可得蠲除省减者甚多。愿陛下重留日昃之听〔3〕，以计制寇。昔大禹将欲拯天下之大患，故乃先卑其宫室〔4〕，俭其衣食；用能尽有九州，弼成五服〔5〕。勾践欲广其御儿之疆〔6〕，〔一〕馘夫差于姑苏〔7〕，故亦约其身以及家〔8〕，俭其家以施国；用能囊括五湖〔9〕，席卷三江〔10〕，取威中国，定霸华夏。汉之文、景，亦欲恢弘祖业，增崇洪绪，故能割意于百金之台〔11〕，昭俭于弋绨之服〔12〕，内减太官而不受贡献，外省徭赋而务农桑；用能号称升平，几致刑措〔13〕。孝武之所以能奋其军势，拓其外境；诚因祖考蓄积素足〔14〕，故能遂成大功。霍去病中才之将〔15〕，犹以匈奴未灭，不治第宅。明恤远者略近〔16〕，事外者简内。自汉之初，及其中兴〔17〕，皆于金革略寝之后〔18〕，然后凤阙猥闶〔19〕，德阳并起〔20〕。今当建始之前〔21〕，足用列朝会；崇华之后〔22〕，足用序内官；华林、天渊，足用展游宴〔23〕。若且先成阊阖之象魏〔24〕，使足用列远人之朝贡者；修城池〔25〕，使足用绝逾越，成国险。其余一切，且须丰年。一以勤耕农为务，习戎备为事；则国无怨旷，户口滋息，民充兵强：而寇戎不宾，缉熙不足，未之有也。”

【注释】

〔1〕省（xǐng）：察看。文昭皇后：指魏明帝的生母甄氏。

〔2〕不足：生活穷困。

〔3〕日昃之听：听取臣下的意见直到日头西斜还不停止。

〔4〕卑其宫室：把自住的房屋修得很简陋。

〔5〕弼成：辅佐形成。五服：五类地区。古代在京都所在的王畿地区的外围，由近到远有甸服、侯服、绥服、要服、荒服之分。合称五服。

〔6〕勾践（？—前 465）：春秋末年越国君主。前 497 至前 465 年在位。曾被吴国击败，屈服称臣。后卧薪尝胆，发愤图强，终于灭吴雪耻，并在徐州大会诸侯，成为霸主。传见《史记》卷四十一。御儿：地名。在今浙江桐乡市西南。

〔7〕馘（guó）：割取所杀敌人的左耳。夫差（？—前 473）：春秋末年吴国君主。前 495 至前 473 年在位。曾攻破越国，又大败齐军，与晋国争霸。后被越国击败，自杀。事见《史记》卷三十一《吴太伯世家》。姑苏：山名。在今江苏苏州市西南。吴王夫差曾在山上兴建春宵宫，日夜酣饮。

〔8〕约：约束。

〔9〕五湖：古代对太湖流域湖泊的泛称。

〔10〕三江：古代对长江下游地区河流的泛称。

〔11〕割意：打消念头。汉文帝生活节俭，曾想修高台，听工匠说要耗费一百金，就放弃不修了。

〔12〕昭俭：公开提倡节俭。

〔13〕刑措：刑罚搁置不用。形容人们很少犯法。

〔14〕祖：指汉文帝。考：父亲。指汉景帝。

〔15〕霍去病（前 140—前 117）：河东郡平阳（今山西临汾市西南）人。西汉武帝时任骠骑将军，封冠军侯。多次击败匈奴军队，控制了河西地区，打开通向西域的道路。汉武帝要为他建造豪华住宅，他拒绝说：“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传见《史记》卷一百一十一、《汉书》卷五十五。

〔16〕明：证明。恤远：顾念远方百姓。

〔17〕中兴：指东汉建立。

〔18〕金革：兵器和铠甲。指代战争。

〔19〕凤阙：汉代宫阙名。有凤凰图形装饰，故名。这里指同类型的建筑。猥闶（kāng）：多而高大。

〔20〕德阳：汉代殿堂名。这里指同类型建筑。

〔21〕建始：曹魏皇宫大殿名。

〔22〕崇华：曹魏皇宫殿堂名。

〔23〕华林：曹魏皇宫园林名。天渊：华林园内有天渊池。

〔24〕阊阖：曹魏皇宫南大门名。象魏：宫门外的阙门。

〔25〕城池：这里指魏国皇宫的城墙和护城河。

【裴注】

〔一〕御儿，吴界边戍之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