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陶谦死，太祖欲遂取徐州，还乃定布。彧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将军本以兖州首事〔1〕，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且河、济〔2〕，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今已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间勒兵收熟麦〔3〕，约食蓄谷〔4〕，一举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若舍布而东，多留兵则不足用〔5〕，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卫可全，其余非己之有：是无兖州也。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6〕，相为表里〔7〕。今东方皆已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一〕前讨徐州，威罚实行〔8〕；〔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9〕，尚不可有也。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10〕：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11〕，不患本之不固，可也〔12〕。今三者莫利，愿将军熟虑之！”

太祖乃止，大收麦，复与布战。分兵平诸县。布败走，兖州遂平。

【注释】

〔1〕首事：开创事业。在取得兖州之前，曹操还没有一块较大的根据地，所以荀彧这样说。

〔2〕济：河流名。古代的四渎之一。包括黄河北岸的济水和南岸的济水两部分。这里指南岸部分。是从黄河分出来的一条支流。在今河南荥阳市北分黄河东北流，至今山东东营市附近入海。北岸部分发源于今河南济源市西王屋山。东南流室今温县东南入黄河。荀彧所说的河、济，指这两条河流经过的兖州。

〔3〕熟麦：已成熟的麦。

〔4〕约食：节约食粮。

〔5〕不足用：前线的兵力不够用。

〔6〕结亲：联合同盟者。

〔7〕相为表里：相互支援。

〔8〕威罚实行：指曹操在徐州大肆屠杀事。参见本书卷一《武帝纪》。

〔9〕就：就算是。

〔10〕固有：确实有。

〔11〕一时：当时。

〔12〕患：担心。

【裴注】

〔一〕臣松之以为：于时徐州未平，兖州又叛，而云“十万之众”，虽是抑抗之言，要非寡弱之称：益知官渡之役，不得云“兵不满万”也。

〔二〕《曹瞒传》云：“自京师遭董卓之乱，人民流移，东出，多依彭城间。遇太祖至，坑杀男女数万口于泗水，水为不流。陶谦帅其众，军武原，太祖不得进。引军从泗南，攻取虑、睢陵、夏丘诸县，皆屠之，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