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二十五年〔1〕，魏文帝称尊号，改年曰“黄初”。或传闻汉帝见害，先主乃发丧制服〔2〕，追谥曰“孝愍皇帝”。

是后（在所）〔所在〕并言众瑞〔3〕，日月相属〔4〕。

故议郎、阳泉〔亭〕侯刘豹，青衣侯向举，偏将军张裔、黄权，大司马属殷纯，益州别驾从事赵莋，治中从事杨洪，从事祭酒何宗，议曹从事杜琼，劝学从事张爽、尹默、谯周等上言〔5〕：“臣闻《河图》、《洛书》〔6〕，五经谶、纬〔7〕；孔子所甄〔8〕，验应自远〔9〕。谨案《洛书甄曜度》曰：‘赤三日德昌〔10〕，九世会备〔11〕，合为帝际。’《洛书宝号命》曰：‘天度帝道备称皇，以统握契〔12〕，百成不败。’《洛书录运期》曰：‘九侯七杰争，命民炊骸〔13〕，道路籍籍履人头〔14〕，谁使主者玄且来。’《孝经钩命决录》曰：‘帝三建九会备。’臣父群未亡时〔15〕，言西南数有黄气，直立数丈，见来积年〔16〕；时时有景云祥风〔17〕，从璇玑下来应之〔18〕：此为异瑞。又二十二年中〔19〕，数有气如旗，从西竟东，中天而行；《图》、《书》曰‘必有天子出其方〔20〕’。加是年太白、荧惑、填星〔21〕，常从岁星相追〔22〕。近汉初兴，五星从岁星聚〔23〕；岁星主义〔24〕，汉位在西，义之上方〔25〕：故汉法常以岁星候人主〔26〕，当有圣主起于此州，以致中兴。时许帝尚存〔27〕，故群下不敢漏言〔28〕。顷者荧惑复追岁星〔29〕，现在胃、昴、毕〔30〕；昴、毕为天纲〔31〕，《经》曰‘帝星处之，众邪消亡’。圣讳预睹〔32〕，推揆期验〔33〕；符合数至，若此非一。臣闻圣王先天而天不违〔34〕，后天而奉天时；故应际而生〔35〕，与神合契。愿大王应天顺民，速即洪业〔36〕，以宁海内。”

【注释】

〔1〕二十五年：建安二十五年（公元 220）。

〔2〕发丧（sāng）：发布讣告。制服：制作穿的丧服。

〔3〕所在：处处，到处。

〔4〕日月：每日每月。

〔5〕偏将军：官名。属低级将军。领兵征伐。大司马属：官名。刘备大司马府分支机构的主办官员。刘备称汉中王之后，属下官员分成三个系统。一是汉中王府的官属，其格局基本上是独立的朝廷。二是东汉大司马府，这形同虚设。三是益州州牧府，大体为原班人马。他称帝之后，汉中王府升为朝廷，大司马府取消，益州牧改为司隶校尉，由张飞兼任。劝学从事：官名。益州州牧府下属。负责教育。句中自“益州别驾从事”以下，都是州牧府官员。

〔6〕《河图》、《洛书》：传说中上古出现的神秘图形和书籍。相传在伏羲时，有神马从黄河中跃出，背上有图形，伏羲按图画出，成为八卦。又传夏禹治水时，有神龟从洛水中爬出，背上有文字，夏禹按文字写出，成为《洪范》。见《周易·系辞》上、《汉书》卷二十七上《五行志》上。后来的人附会《河图》、《洛书》，制造了大量的谶纬书籍。

〔7〕五经谶纬：附会儒家《周易》、《尚书》、《诗经》、《礼》、《春秋》五部经典而制造的吉凶预言式书籍。谶是暗示吉凶的预言。纬是对经的附会性解释。谶纬常附有神秘图形，所以又称为图谶、谶记。大量产生于西汉末年。到东汉时受官方提倡，盛行于世，并叫做内学。关于《河图》、《洛书》、五经谶纬的书目，详见《隋书》卷三十二《经籍志》一、《后汉书》卷八十二上《方术樊英传》李贤注。

〔8〕甄（zhēn）：制作。说孔子制作纬书，是一种假托，意在抬高纬书地位。

〔9〕验应：效验。

〔10〕赤：按五行家的说法，汉朝为火德。火色赤，所以刘邦自称是南方天神赤帝之子。这里的赤暗指汉。下文所引各纬书的文句，都因其中含有“备”、“玄”、“德”等字样，而被视为刘备该当皇帝的证据。其实纬书这种隐晦的文字，既可这样解释，也可那样解释，从而给人以很大的附会余地。三日：三个太阳。蜀汉臣僚认为指西汉高祖、东汉光武帝和刘备。

〔11〕九世：蜀汉臣僚认为指东汉的九个皇帝。即光武帝刘秀、明帝刘庄、章帝刘坦、和帝刘肇、安帝刘祜、顺帝刘保、桓帝刘志、灵帝刘宏、献帝刘协。东汉共十三帝，另外四帝在位不久即死亡，故不计算在内。

〔12〕握契：比喻取得帝位。

〔13〕九侯七杰：蜀汉臣僚认为指东汉末年混战割据的群雄。炊骸：以人骨头为燃料做饭。比喻死亡的人很多。

〔14〕籍籍：众多而杂乱的样子。履：踩踏。

〔15〕群：指周群。传见本书卷四十二。周群有子周巨，当在上表人之中，或因官位低而未列名。

〔16〕见来：出现以来。积年：多年。

〔17〕景云：预示喜庆的云气。古代有所谓候气之术，即专门观察云气以预测吉凶。详见《史记》卷二十七《天官书》。

〔18〕璇玑（xuán jī）：星名。北斗七星中位于斗形底部的两颗星。靠斗柄的一颗叫天玑，另一颗叫天璇。

〔19〕二十二年：建安二十二年（公元 217）。

〔20〕《图》、《书》：即《河图》、《洛书》。

〔21〕是年：这一年。太白：星名。即金星。荧惑：星名。即火星。填（zhèn）星：星名。即土星。

〔22〕从：随从。岁星：星名。即木星。

〔23〕五星：指包括岁星在内的木、火、土、金、水五星。西汉高祖元年（前 206）十月，火、土、金、水四星向岁星即木星靠近，最后会聚在东井。东井是二十八宿中南方朱雀七宿的井宿，有星八颗。五星会聚东井，被认为是刘邦要当皇帝的预兆。事见《汉书》卷二十六《天文志》六。这里蜀汉臣僚援引先例，想证明金、火、土三星朝木星会聚是刘备要当皇帝的预兆。

〔24〕主义：体现道义。《史记》卷二十七《天官书》认为岁星体现道义，所以“义失者，罚出岁星”。但是《汉书》卷二十六《天文志》六的说法不同，认为岁星主仁，荧惑主礼，太白主义，辰星（水星）主智，填星主信。

〔25〕义之上方。指西方。古人以仁、义、礼、智、信与东、西、南、北、中相配，义配西方。

〔26〕候：预测。

〔27〕许帝：在许都的汉献帝。

〔28〕漏言：公开说破。

〔29〕顷者：近来。

〔30〕胃：星宿名。即二十八宿中西方白虎七宿的胃宿。有星三颗。昴（mǎo）：星宿名。即西方白虎七宿的昴宿。有星七颗。毕：星宿名。即西方白虎七宿的毕宿。有星八颗。

〔31〕天纲：上天的总纲。但是《史记》卷二十七《天官书》和《汉书》卷二十六《天文志》六都说昴、毕为天街，即日、月、五星经常运行经过的星区，与此不同。

〔32〕圣讳：指刘备的名和字。

〔33〕推揆：推求。期验：预期的效验。

〔34〕先天：在天时之先行事。这两句出自《周易·乾卦》的《文言》。

〔35〕应际：应运。

〔36〕洪业：大业。指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