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孙霸字子威，和（同母）弟也。

和为太子。霸为鲁王，宠爱崇特，与和无殊。顷之，和、霸不穆之声闻于权耳〔1〕；权禁断往来，假以精学〔2〕。

督军使者羊衜上疏曰〔3〕：“臣闻古之有天下者，皆先显别嫡庶，封建子弟；所以尊重祖宗，为国藩表也。二宫拜授〔4〕，海内称宜。斯乃大吴兴隆之基。顷闻二宫，并绝宾客；远近悚然，大小失望。窃从下风〔5〕，听采众论；咸谓：‘二宫，智达英茂；自正名建号，于今三年；德行内著，美称外昭；西北二隅〔6〕，久所服闻。’谓陛下‘当副顺遐迩所以归德〔7〕，勤命二宫宾延四远〔8〕；使异国闻声，思为臣妾〔9〕。’今既未垂意于此，而发明诏：省夺备卫，抑绝宾客；使四方礼敬，不复得通。虽实陛下敦尚古义，欲令二宫专志于学，不复顾虑观听小宜〔10〕，期于温故博物而已；然非臣下倾企喁喁之至愿也！或谓‘二宫不遵典式’，此臣所以寝息不宁。就如所嫌，犹宜补察，密加斟酌；不使远近得容异言〔11〕。臣惧积疑成谤，久将宣流；而西北二隅，去国不远：异同之语，易以闻达。闻达之日，声论当兴；将谓二宫有不顺之愆〔12〕。不审陛下何以解之？若无以解异国，则亦无以释境内。境内守疑，异国兴谤；非所以育巍巍〔13〕，镇社稷也。愿陛下早发优诏〔14〕，使二宫周旋礼命如初；则天清地晏，万国幸甚矣！”

时全寄、吴安、孙奇、杨竺等，阴共附霸，图危太子。谮毁既行，太子以败，霸亦赐死。流竺尸于江；兄穆，以数谏戒竺，得免大辟，犹徙南州〔15〕。霸赐死后，又诛寄、安、奇等：咸以党霸构和故也。

霸二子，基、壹。五凤中，封基为吴侯，壹宛陵侯。

基侍孙亮在内。太平二年，盗乘御马，收付狱。亮问侍中刁玄曰：“盗乘御马，罪云何〔16〕？”玄对曰：“科应死〔17〕。然鲁王早终，惟陛下哀原之。”亮曰：“法者，天下所共，何得阿以亲亲故邪〔18〕！当思惟可以释此者，奈何以情相迫乎？”玄曰：“旧〔19〕，赦有大小；或天下，亦有千里、五百里赦：随意所及。”亮曰：“解人不当尔邪〔20〕！”乃赦宫中，基以得免。

孙皓即位，追和、霸旧隙，削基、壹爵土，与祖母谢姬俱徙会稽乌伤县。

【注释】

〔1〕不穆：不和。

〔2〕假以精学：借此（使二人）集中精力求学。

〔3〕督军使者：官名。受君主指派督察军队。

〔4〕二宫：指孙和太子宫、孙霸鲁王宫。

〔5〕下风：下面的风闻。

〔6〕西北：指西面的蜀汉和北面的曹魏。

〔7〕副顺：与……符合顺应。

〔8〕宾延四远：延揽四方远来的宾客。

〔9〕臣妾：臣僚。

〔10〕观听：别的人所观察和倾听的。小宜：合乎时宜的小事。

〔11〕异言：不同的闲话。

〔12〕愆：过失。

〔13〕巍巍：功德高大的样子。

〔14〕优诏：给予优待的诏书。

〔15〕南州：指交州。交州在孙吴辖境之南。

〔16〕云何：怎么样（处置）。

〔17〕科：（按照法律）条文。

〔18〕阿（ē）：偏袒。亲亲：亲属。

〔19〕旧：旧例。

〔20〕解人：开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