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钟会字士季,颍川长社人。太傅繇小子也。少敏惠夙成。〔一〕中护军蒋济著论,谓“观其眸子〔1〕,足以知人”。会年五岁,繇遣见济。济甚异之,曰:“非常人也。”及壮,有才数技艺而博学〔2〕;精练名理〔3〕,以夜续昼。由是获声誉。
正始中,以为秘书郎,迁尚书,中书侍郎。〔二〕高贵乡公即尊位,赐爵关内侯。
毌丘俭作乱,大将军司马景王东征;会从,典知密事。卫将军司马文王为大军后继。
景王薨于许昌;文王总统六军,会谋谟帷幄〔4〕。时中诏敕尚书傅嘏〔5〕:“以东南新定,权留卫将军屯许昌为内外之援〔6〕,令嘏率诸军还。”
会与嘏谋,使嘏表上“辄与卫将军俱发”,还到雒水南屯住〔7〕。于是朝廷拜文王为大将军,辅政。会迁黄门侍郎,封东武亭侯,邑三百户。
【注释】
〔1〕眸子:瞳仁。
〔2〕才数:才干心计。技艺:这里指艺术、体育方面的才能。
〔3〕名理:魏晋时期出现的一门学问。它以讲究名称与实质的关系为出发点,目的在于为推行循名责实的政治,特别是官位与人才的很好配合,提供理论上的依据和解释。名理学重视逻辑思维和相互辩难的研究方法,与先秦的名家有密切关系。又叫刑名或形名学。它进一步发展后,就归本于道家而形成魏晋玄学。
〔4〕谋谟:出谋划策。帷幄:军营的帐幕。
〔5〕中诏:皇帝从宫廷发出的诏书。当时司马氏专权,常借皇帝的名义发布政令。这里说“中诏”,是表明出自皇帝曹髦的本意。
〔6〕卫将军:指司马昭。当时任卫将军。屯许昌为内外之援:这是曹髦的借口。实际上是不让司马昭回京执政。
〔7〕雒水:河流名。即洛水。在洛阳城南郊。司马昭率大军到这里驻扎,意在逼迫魏帝曹髦给自己军政大权。
【裴注】
〔一〕会为其母传曰:“夫人张氏,字昌蒲,太原兹氏人。太傅、定陵成侯之命妇也。世长吏、二千石。夫人少丧父母,充成侯家,修身正行,非礼不动,为上下所称述。贵妾孙氏,摄嫡专家;心害其贤,数谗毁无所不至。孙氏辨博有智巧,言足以饰非成过,然竟不能伤也。及妊娠,愈更嫉妒,乃置药食中;夫人中食,觉而吐之,瞑眩者数日。或曰:‘何不向公言之?’答曰:‘嫡庶相害,破家危国,古今以为鉴诚。假如公信我,众谁能明其事?彼以心度我,谓我必言,固将先我;事由彼发,顾不快耶!’遂称疾不见。孙氏果谓成侯曰:‘妾欲其得男,故饮以得男之药,反谓毒之!’成侯曰:‘得男药,佳事,暗于食中与人,非人情也。’遂讯侍者,具服,孙氏由是得罪,出。成侯问夫人何能不言,夫人言其故;成侯大惊,益以此贤之。黄初六年,生会,恩宠愈隆。成侯既出孙氏,更纳正嫡贾氏。”
臣松之按:钟繇于时老矣,而方纳正室。盖《礼》所云:宗子虽七十,无无主妇之义也。
《魏氏春秋》曰:“会母见宠于繇,繇为之出其夫人。卞太后以为言,文帝诏繇‘复之’。繇恚愤,将引鸩,弗获;餐椒致噤,帝乃止。”
〔二〕《世语》曰:“司马景王命中书令虞松作表,再呈,辄不可意,命松更定。以经时,松思竭,不能改,心苦之,形于颜色。会察其有忧,问松,松以实答。会取视,为定五字,松悦服。以呈景王,王曰:‘不当尔邪,谁所定也?’松曰:‘钟会。向亦欲启之,会公见问,不敢饕其能。’王曰:‘如此,可大用,可令来。’会问松王所能,松曰:‘博学明识,无所不贯。’会乃绝宾客,精思十日;平旦入见,至鼓二乃出。出后,王独拊手叹息曰:‘此真王佐材也!’松字叔茂,陈留人。九江太守边让外孙。松弱冠有才,从司马宣王征辽东,宣王命作檄;及破贼,作露布。松从还,宣王辟为掾,时年二十四;迁中书郎,遂至太守。松子濬,字显弘。晋廷尉。”
臣松之以为:钟会名公之子,声誉夙著,弱冠登朝,已历显位;景王为相,何容不悉?而方于定虞松表,然后乃蒙接引乎?设使先不相识,但见五字而便知可大用;虽圣人其犹病诸,而况景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