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甘露元年冬，吴贼欲向徐堨〔1〕。计诞所督兵马足以待之〔2〕，而复请十万众守寿春；又求临淮筑城以备寇，内欲保有淮南。朝廷微知诞有自疑心〔3〕；以诞旧臣，欲入度之〔4〕。

二年五月〔5〕，征为司空。诞被诏书，愈恐，遂反。召会诸将，自出攻扬州刺史乐綝〔6〕，杀之。〔一〕敛淮南及淮北郡县、屯田口十余万官兵，扬州新附胜兵者四五万人〔7〕，聚谷足一年食，闭城自守。遣长史吴纲将小子靓，至吴请救。〔二〕

吴人大喜，遭将全怿、全端、唐咨、王祚等，率三万众，密与文钦俱来应诞。以诞为左都护，假节，大司徒〔8〕，骠骑将军，青州牧，寿春侯。是时镇南将军王基始至，督诸军围寿春，末合。咨、钦等从城东北，因山乘险，得将其众突入城。

六月，车驾东征，至项。大将军司马文王督中外诸军二十六万众，临淮讨之。大将军屯丘头，使基及安东将军陈骞等四面合围，表里再重〔9〕，堑垒甚峻。又使监军石苞、兖州刺史州泰等〔10〕，简锐卒为游军〔11〕，备外寇。钦等数出犯围〔12〕，逆击走之。

【注释】

〔1〕徐堨（è）：地名。在今安徽含山县西南。

〔2〕待：对付。

〔3〕微知：暗中了解到。

〔4〕入度之：以征调入京任职来挽救他。

〔5〕二年：甘露二年（公元 257）。

〔6〕乐綝：事见本书卷十七《乐进传》。

〔7〕胜（shēng）兵：能够拿起武器作战。

〔8〕大司徒：官名。孙吴一开始就实行丞相制。到后期又设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与丞相并存。这里的大司徒是赏给诸葛诞的荣誉官衔，无实权。

〔9〕再重（chóng）：两层。

〔10〕石苞（？—公元 272）：字仲容，勃海郡南皮（今河北南皮县东北）人。出身于卑微的屯田农民家庭。司马懿准备消灭曹爽，密令司马师在民间招募私人军队。石苞被看中，并以忠诚精干而被提升为司马师的军事助理。后升任骠骑将军，封东光侯。在逼迫魏帝曹奂禅位的过程中，他出力最多。西晋建立，升任大司马，封乐陵郡公。死后列为西晋开国功臣之一。传见《晋书》卷三十三。

〔11〕简：挑选。

〔12〕犯：冲击。

【裴注】

〔一〕《世语》曰：“司马文王既秉朝政，长史贾充以为‘宜遣参佐慰劳四征’，于是遣充至寿春。充还启文王：‘诞再在扬州，有威名，民望所归。今征，必不来，祸小事浅；不征，事迟祸大。’乃以为司空。书至，诞曰：‘我作公，当在王文舒后，今便为司空？不遣使者，健步赍书，使以兵付乐綝；此必綝所为！’乃将左右数百人至扬州，扬州人欲闭门，诞叱曰：‘卿非我故吏邪！’径入；綝逃上楼，就斩之。”

《魏末传》曰：“贾充与诞相见，谈说时事，因谓诞曰：‘洛中诸贤，皆愿禅代，君所知也。君以为云何？’诞厉色曰：‘卿非贾豫州子？世受魏恩，如何负国，欲以魏室输人乎！非吾所忍闻。若洛中有难，吾当死之！’充默然。诞既被征，请诸牙门置酒饮宴，呼牙门从兵，皆赐酒令醉，谓众人曰：‘前作千人铠仗，始成，欲以击贼；今当还洛，不复得用。欲暂出，将现人游戏，须臾还耳；诸君且止。’乃严鼓将士七百人出。綝闻之，闭州门。诞历南门宣言曰：‘当还洛邑，暂出游戏，扬州何为闭门见备？’前至东门，东门复闭。乃使兵缘城攻门，州人悉走；因风放火，焚其府库。遂杀綝。诞表曰：‘臣受国重任，统兵在东。扬州刺史乐綝，专诈，说臣与吴交通；又言被诏当代臣位，无状日久。臣奉国命，以死自立，终无异端。忿綝不忠，辄将步骑七百人，以今月六日讨綝；即日斩首，函头，驿马传送。若圣朝明臣，臣即魏臣；不明臣，臣即吴臣。不胜发愤有日，谨拜表陈愚，悲感泣血，哽咽断绝，不知所如！乞朝廷察臣至诚。’”

臣松之以为《魏末传》所言，率皆鄙陋。疑诞表言曲，不至于此也。

〔二〕《世语》曰：“黄初末，吴人发长沙王吴芮冢，以其砖，于临湘为孙坚立庙。芮容貌如生，衣服不朽。后预发者见吴纲曰：‘君何类长沙王吴芮？但微短耳。’纲瞿然曰：‘是先祖也！君何由见之？’见者言所由，纲曰：‘更葬否？’答曰：‘即更葬矣。’自芮之卒年至冢发，四百余年；纲，芮之十六世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