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永安元年冬十月，壬午〔1〕，诏曰：“夫褒德赏功，古今通义：其以大将军綝为丞相，荆州牧，增食五县；武卫将军恩为御史大夫，卫将军，中军督〔2〕，封县侯；威远将军（授）〔据〕为右将军，县侯〔3〕；偏将军幹杂号将军，亭侯；长水校尉张布辅导勤劳〔4〕，以布为辅义将军〔5〕，封永康侯；董朝亲迎，封为乡侯。”

又诏曰：“丹杨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有司。夫射钩、斩袪〔6〕，在君为君。遣衡还郡，勿令自疑。”〔一〕己丑〔7〕，封孙皓为乌程侯，皓弟德钱唐侯，谦永安侯。〔二〕

十一月甲午〔8〕，风四转五复〔9〕，蒙雾连日。綝一门五侯，皆典禁兵〔10〕，权倾人主；有所陈述，敬而不违：于是益恣。休恐其有变，数加赏赐。

丙申〔11〕，诏曰：“大将军忠款内发，首建大计以安社稷；卿士内外〔12〕，咸赞其议：并有勋劳。昔霍光定计〔13〕，百僚同心：无复是过。亟按前日与议定策、告庙人名〔14〕，依故事应加爵位者〔15〕，促施行之！”

戊戌〔16〕，诏曰：“大将军掌中外诸军事，事统烦多；其加卫将军、御史大夫恩侍中，与大将军分省诸事〔17〕。”

壬子〔18〕，诏曰：“诸吏家有五人三人兼重为役〔19〕：父兄在都〔20〕，子弟给郡县吏〔21〕；既出限米〔22〕，军出又从；至于家事无经护者〔23〕。朕甚愍之！其有五人三人为役，听其父兄所欲留，为留一人；除其米限，军出不从。”又曰：“诸将吏奉迎、陪位在永昌亭者，皆加位一级。”

顷之，休闻綝逆谋，阴与张布图计。十二月，戊辰腊〔24〕，百僚朝贺，公卿升殿；诏武士缚綝，即日伏诛。

己巳〔25〕，诏以左将军张布讨奸臣，加布为中军督；封布弟惇为都亭侯〔26〕，给兵三百人〔27〕；惇弟恂为校尉。诏曰：“古者建国，教学为先；所以导世治性〔28〕，为时养器也〔29〕。自建兴以来，时事多故。吏民颇以目前趋务〔30〕，去本就末，不循古道。夫所尚不惇〔31〕，则伤化败俗。其按古置学官〔32〕，立五经博士〔33〕；核取应选〔34〕，加其宠禄。科现吏之中，及将吏子弟有志好者，各令就业〔35〕；一岁课试，差其品第〔36〕，加以位赏；使见之者乐其荣，闻之者羡其誉：以敦王化，以隆风俗。”

【注释】

〔1〕壬午：旧历二十一日。

〔2〕御史大夫：官名。地位仅低于丞相。主管监察、执法和国家文书档案。如果丞相缺人，通常由御史大夫递补。中军督：官名。京城驻军的指挥官。

〔3〕据：即孙据。事见本书卷六十四《孙綝传》。右将军：官名。领兵征伐。

〔4〕长水校尉：官名。京城特种兵的分队指挥官之一。统领长水营，警卫京城。

〔5〕辅义将军：官名。领兵征伐。

〔6〕射钩：春秋时齐国的管仲最初追随公子纠。公子纠与小白争夺国君位置，管仲领兵袭击小白，射中其衣带钩。后小白继位为桓公，不计前嫌，重用管仲。事见《史记》卷三十《齐太公世家》。斩袪（qū）：割断衣袖。前 655 年，晋国发生内乱，晋献公派一个叫做披的宦官杀儿子重耳。重耳翻墙逃走，披只割下其衣袖。后来重耳回国继位为文公，不杀披，披帮助他逃脱一场被袭杀的危险。事见《左传》僖公五年。

〔7〕己丑：旧历二十八日。

〔8〕甲午：旧历初三日。

〔9〕转：旋转。复：停止后又重新出现。四和五形容多次。

〔10〕五侯：孙綝本人封永宁侯，其弟孙恩、孙据、孙幹、孙闿均封侯，共五侯。

〔11〕丙申：旧历初五日。

〔12〕卿士：官名。商末、西周、春秋时中央王朝的辅政官员。这里指朝廷重要官员。内外：宫内宫外。两汉以来中央官员有内朝、外朝之分。内朝官指经常在皇宫内侍从皇帝并协助决策的亲近官员，如大将军、侍中、尚书台官员等。外朝官指以丞相或三公为首的行政官员，其办公府署均在皇宫之外。

〔13〕霍光（？—前 68）：字子孟。河东郡平阳（今山西临汾市西南）人。西汉昭帝时任大司马、大将军，封博陆侯，执掌朝政。昭帝死，先迎立昌邑王刘贺为帝，不久废刘贺，改立宣帝刘询。前后执政二十年，减轻民众负担，有利生产发展。传见《汉书》卷六十八。

〔14〕亟（jí）：赶快。按：依照。定策：指作出废黜孙亮改立孙休的决策。告庙：禀告宗庙中供奉的祖先。

〔15〕故事：过去的事例。

〔16〕戊戌：旧历初七日。

〔17〕分省（xǐng）：分着审阅。事：当时习称公文为事。

〔18〕壬子：旧历二十一日。

〔19〕吏家：专门充当各级官府中杂役的民户。当时所谓的吏，一是指官员，二是指官府中供使唤的杂役。这里为后者，其社会地位很低。五人三人：指五丁抽三。兼重：重复。

〔20〕都：京都。

〔21〕给：充当。

〔22〕限米：一种官府征收的赋税。用米交纳。

〔23〕经护：管理照看。

〔24〕戊辰：旧历初八日。腊：冬季举行的一种盛大祭祀。各王朝所定的时间有所不同。孙吴定在十二月的第一个辰日。

〔25〕己巳：旧历初九日。

〔26〕都亭侯：爵位名。县城附近的亭叫做都亭。以都亭为封地的侯爵即都亭侯，比一般的亭侯要略微优厚。

〔27〕兵：这里指个人卫队。

〔28〕所以：用以。

〔29〕养器：培养人才。

〔30〕颇以目前趋务：多为眼前利益奔忙。

〔31〕尚：崇尚。惇：淳厚。

〔32〕学官：官方建立的学校。

〔33〕五经：儒家的五种经典，即《诗经》、《尚书》、《周易》、《礼》、《春秋》。博士：官名。是官方学校的儒学教官。

〔34〕应选：响应号召参加选拔。这里指应选的人。

〔35〕业：学业。

〔36〕差：区分。

【裴注】

〔一〕《襄阳记》曰：“衡字叔平。本襄阳卒家子也。汉末入吴，为武昌庶民。闻羊衜有人物之鉴，往干之。衜曰：‘多事之世，尚书剧曹郎才也。’是时校事吕壹，操弄权柄；大臣畏逼，莫有敢言。衜曰：‘非李衡无能困之者！’遂共荐为郎。权引见，衡口陈壹奸短数千言，权有愧色。数月，壹被诛，而衡大见显擢。后尝为诸葛恪司马，干恪府事。恪被诛，求为丹杨太守。时孙休在郡治，衡数以法绳之。妻习氏，每谏衡，衡不从。会休立，衡忧惧，谓妻曰：‘不用卿言，以至于此！’遂欲奔魏。妻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帝相拔过重，既数作无礼；而复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此北归，何面见中国人乎？’衡曰：‘计何所出？’妻曰：‘琅邪王，素好善慕名，方欲自显于天下；终不以私嫌杀君，明矣。可自囚诣狱，表列前失，显求受罪。如此，乃当逆见优饶，非但直活而已。’衡从之，果得无患；又加威远将军，授以棨戟。衡每欲治家，妻辄不听；后密遣客十人，于武陵龙阳汜洲上，作宅，种甘橘千株。临死，敕儿曰：‘汝母恶我治家，故穷如是！然吾州里，有千头木奴；不责汝衣食，岁上一匹绢：亦可足用耳。’衡亡后二十余日，儿以白母。母曰：‘此当是种甘橘也！汝家失十户客来七八年，必汝父遣为宅。汝父恒称太史公言：“江陵千树橘，当封君家。”吾答曰：“且人患无德义，不患不富；若贵而能贫，方好耳：用此何为！”’吴末，衡甘橘成；岁得绢数千匹，家道殷足。晋咸康中，其宅址、枯树犹在。”

〔二〕《江表传》曰：“群臣奏立皇后、太子，诏曰：‘朕以寡德，奉承洪业；莅事日浅，恩泽未敷。加后妃之号、嗣子之位，非所急也！’有司又固请，休谦虚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