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文德郭皇后，安平广宗人也〔1〕。祖世长吏。〔一〕后少而父永奇之曰：“此乃吾女中王也！。”遂以“女王”为字。早失二亲，丧乱流离，没在铜鞮侯家〔2〕。太祖为魏公时，得入东宫〔3〕。后有智数，时时有所献纳〔4〕；文帝定为嗣，后有谋焉。

太子即王位，后为夫人。及践阼，为贵嫔。甄后之死，由后之宠也。

黄初三年，将登后位，文帝欲立为后。中郎栈潜上疏曰〔5〕：“在昔帝王之治天下，不惟外辅，亦有内助；治乱所由，盛衰从之。故西陵配黄〔6〕，英娥降妫〔7〕；并以贤明，流芳上世。桀奔南巢〔8〕，祸阶末喜〔9〕；纣以炮烙〔10〕，怡悦妲己〔11〕。是以圣哲慎立元妃〔12〕，必取先代世族之家〔13〕，择其令淑以统六宫；虔奉宗庙，阴教聿修〔14〕。《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15〕。’由内及外，先王之令典也。《春秋》书宗人衅夏云〔16〕：‘无以妾为夫人礼。’齐桓誓命于葵丘〔17〕，亦曰：‘无以妾为妻〔18〕。”今后宫嬖宠，常亚乘舆。若因爱登后，使贱人暴贵；臣恐后世‘下陵上替’〔19〕，开张非度〔20〕，乱自上起也。”

文帝不从，遂立为皇后。〔二〕

【注释】

〔1〕广宗：县名。县治在今河北威县东北。

〔2〕没：丧失自由变成奴隶。

〔3〕东宫：指太子曹丕的宫中。

〔4〕献纳：献上主意并被曹丕采纳。

〔5〕栈潜：传附本书卷二十五《高堂隆传》。

〔6〕西陵配黄：传说黄帝娶西陵氏之女，名叫嫘（léi）祖，她是养蚕抽丝的发明者。

〔7〕英娥：传说尧嫁给舜的两个女儿，一个叫娥皇，另一个叫女英。

〔8〕桀：名履癸，夏王朝的末代国王。残暴荒淫。后被商汤击败，出奔南方而死。事见《史记》卷二《夏本纪》。南巢：地名。在今安徽巢湖市西南。传说商汤伐夏，桀逃往南巢，见《淮南子·修务训》。

〔9〕末喜：即妹喜。有施氏的女儿。夏桀的宠妃。商汤灭夏，与桀同奔南方而死。

〔10〕纣：名辛，商王朝的末代国王。残暴荒淫，后被周武王击败，自焚而死。事见《史记》卷三《殷本纪》。炮烙（páo gé）：相传是商纣王使用的一种酷刑。说法不一。《列女传》记载是以铜为柱，外面涂油脂，下面烧烈火，当犯人走过铜柱的上面时，必定滑下掉入火中。见《史记》卷三《殷本纪》裴驷《集解》引。

〔11〕妲（dá）己：己姓，字妲，有苏氏的女儿。商纣王的宠妃。武王灭商时死。事见《史记》卷三《殷本纪》。

〔12〕元妃：嫡妻。

〔13〕世族：世代为官的高门名家。

〔14〕阴教：女性的教育培养。聿（yù）修：振兴。

〔15〕家道正：这句出自《周易·家人》的彖辞，但原文是“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

〔16〕宗人：官名。负责宗庙祭祀的制度礼仪。衅夏：鲁哀公时的宗人。哀公要立爱妾为嫡室夫人，吩咐衅夏准备仪式，衅夏答复说，我掌握的礼仪里没有立妾为夫人这一种。意思是反对哀公的做法。见《左传》哀公二十四年。

〔17〕葵丘：地名。在今河南兰考、民权两县交界地。前 651 年，齐桓公以霸主身份召集鲁、宋、卫、郑、许、曹等国的君主，到葵丘结盟，定立誓约多条，史称葵丘之会。见《公羊传》僖公九年。

〔18〕无以妾为妻：这是葵丘之会所定誓约中的一条。

〔19〕陵：欺侮。替：衰弱不振。这句是《左传》昭公十八年中的话。

〔20〕开张：指让小妾的势力扩张。

【裴注】

〔一〕《魏书》曰：“父永，官至南郡太守，谥敬侯。母姓董氏，即堂阳君，生三男二女：长男浮，高唐令；次女昱；次即后；后弟都；弟成。后以汉中平元年三月乙卯生，生而有异常。”

〔二〕《魏书》曰：“后上表谢曰：‘妾无皇、英禧降之节，又非姜、任思齐之伦；诚不足以假充女君之盛位，处中馈之重任。’后自在东宫，及即尊位，虽有异宠，心愈恭肃；供养永寿宫，以孝闻。是时柴贵人亦有宠，后教训奖导之。后宫诸贵人时有过失，常弥覆之；有谴让，辄为帝言其本末；帝或大有所怒，至为之顿首请罪：是以六宫无怨。性俭约，不好音乐，常慕汉明德马后之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