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文帝践阼,迁少府〔1〕,封乐阳亭侯。〔一〕转大司农〔2〕。
明帝即位,进封高阳乡侯,徙光禄勋、太常。
晋宣王以林乡邑耆德〔3〕,每为之拜〔4〕。或谓林曰:“司马公贵重,君宜止之。”林曰:“司马公自欲敦长幼之叙,为后生之法。贵,非吾之所畏;拜,非吾之所制也。”言者踧踖而退〔5〕。〔二〕
时论以林节操清峻,欲致之公辅〔6〕。而林遂称疾笃,拜光禄大夫。年八十三,薨。追赠骠骑将军〔7〕,葬如公礼,谥曰贞侯。
子旹嗣。为泰山太守,坐法诛。旹弟静绍封。〔三〕
【注释】
〔1〕少府:官名。九卿之一。负责宫廷御用衣物、珍宝、膳食、医药等的供给。
〔2〕大司农:官名。九卿之一。主管国家钱币、粮食、绢布的制造、生产和调运。
〔3〕晋宣王:即司马懿。乡邑耆德:本乡本土年高有德的人。司马懿的籍贯也是河内郡温县。
〔4〕拜:当时晚辈见到长辈、下级见到上级要行跪拜礼。司马懿的官位要比常林高,他向常林行跪拜礼是自居晚辈以表尊重。
〔5〕踧踖(cù jí):恭敬而不安的样子。
〔6〕公辅:三公。
〔7〕骠骑将军:官名。属高级军职,地位仅次于大将军,领兵征伐。
【裴注】
〔一〕《魏略》曰:“林性既清白,当官又严。少府寺与鸿胪对门,时崔林为鸿胪。崔性阔达,不与林同;数数闻林挝吏声,不以为可。林夜挝吏,不胜痛,叫呼敖敖,彻曙。明日,崔出门,与林车相遇,乃啁林曰:‘闻卿为廷尉,尔邪?’林不觉,答曰:‘不也。’崔曰:‘卿不为廷尉,昨夜何故考囚乎?’林大惭,然不能自止。”
〔二〕《魏略》曰:“初,林少与司马京兆善。太傅每见林,辄欲跪。林止之曰:‘公尊贵矣,止也。’及司徒缺,太傅有意欲以林补之。”按《魏略》此语,与本传反。臣松之以为:林之为人,不畏权贵者也。论其然否,谓本传为是。
〔三〕按《晋书》:诸葛诞反,大将军东征;旹坐称疾,为司马文王所法。
《魏略》以林及吉茂、沐并、时苗四人为《清介传》:
“吉茂字叔畅,冯翊池阳人也。世为著姓。好书,不耻恶衣恶食,而耻一物之不知。建安初,关中始平,茂与扶风苏则,共入武功南山,隐处精思。数岁,州举茂才,除临汾令。居官清静,吏民不忍欺。转为武德侯庶子。二十二年,坐其宗人吉本等起事,被收。先是,科禁内学及兵书,而茂皆有,匿不送官。及其被收,不知当坐本等,顾谓其左右曰:‘我坐书也。’会钟相国证茂,本服第已绝,故得不坐。后以茂为武陵太守,不之官。转酂相;以国省,拜议郎。景初中病亡。自茂修行,从少至长;冬则被裘,夏则裋褐;行则步涉,食则茨藿;臣役妻子,室如悬磬;其或馈遗,一不肯受。虽不以此高人,亦心疾不义而贵且富者。先时国家始制九品,各使诸郡选置中正;差叙自公卿以下,至于郎吏,功德才行所任。茂同郡护羌校尉王琰,前数为郡守,不名为清白。而琰子嘉仕历诸县,亦复为通人。嘉时还为散骑郎,冯翊郡移嘉为中正。嘉叙茂虽在上第,而状甚下,云:‘德优能少。’茂愠曰:‘痛乎,我效汝父子冠帻劫人邪!’初,茂同产兄黄,以十二年中,从公府掾为长陵令。是时,科禁长吏擅去官,而黄闻司徒赵温薨;自以为故吏,违科奔丧;为司隶钟繇所收,遂伏法。茂时为白衣,始有清名于三辅;以为兄坐追义而死,怨怒不肯哭。至岁终,繇举茂,议者以为茂必不就;及举既到,而茂就之。故时人或以茂为畏繇,或以茂为髦士也。”
“沐并字德信,河间人也。少孤苦。袁绍父子时,始为名吏。有志介,尝过姊,姊为杀鸡炊黍,而不留也。然为人公果,不畏强御,丞相召署军谋掾。黄初中,为成皋令。校事刘肇出过县,遣人呼县吏,求索稿谷。是时蝗旱,官无有现。未办之间,肇人从,入并之阁下,呴呼骂吏。并怒,因`履提刀而出,多从吏卒,欲收肇。肇觉知,驱走,具以状闻。有诏:‘肇为牧司爪牙吏,而并欲收缚,无所忌惮,自恃清名邪?’遂收,欲杀之;肇,髡。决,减死。刑竟复吏,由是放散十余年。至正始中,为三府长史。时吴使朱然、诸葛瑾攻围樊城,遣船兵于岘山东,斫材。牂牁人兵作食,有先熟者呼后熟者,言:‘共食来!’后熟者答言:‘不也!’呼者曰:‘汝欲作沐德信邪?’其名流布,播于异域如此。虽自华夏,不知者以为前世人也。为长史八年,晚出为济阴太守。召还,拜议郎。年六十余,自虑身无常,豫作终制,戒其子以俭葬,曰:‘告云、仪等:夫礼者,生民之始教,而百世之中庸也。故力行者则为君子,不务者终为小人;然非圣人莫能履其从容也。是以富贵者有骄奢之过,而贫贱者讥于固陋;于是养生送死,苟窃非礼。由斯观之,阳虎玙璠,甚于暴骨;桓魋石椁,不如速朽:此言儒学拨乱反正、鸣鼓矫俗之大义也;未是夫穷理尽性、陶冶变化之实论也。若能原始要终,以天地为一区,万物为刍狗;该览玄通,求形影之宗;同祸福之素,一死生之命:吾有慕于道矣。夫道之为物,惟恍惟忽;寿为欺魄,夭为凫没;身沦有无,与神消息;含悦阴阳,甘梦太极。奚以棺椁为牢,衣裳为缠,尸系地下,长幽桎梏?岂不哀哉!昔庄周阔达,无所适莫;又杨王孙裸体,贵不久(容)〔客〕耳。至夫末世,缘生怨死之徒;乃有含珠鳞柙,玉床象衽,杀人以徇;圹穴之内,锢以a絮,藉以蜃炭,千载僵燥,托类神仙。于是大教陵迟,竞于厚葬;谓庄子为放荡,以王孙为戮尸;岂复识古有衣薪之鬼,而野有狐狸之胔乎哉!吾以材质滓浊,污于清流;昔忝国恩,历试宰守;所在无效,代匠伤指;狼跋首尾,无以雪耻;如不可求,从吾所好。今年过耳顺,奄忽无常,苟得获没,即以吾身袭于王孙矣!上冀以赎市朝之逋罪,下以亲道化之灵祖。顾尔幼昏,未知臧否;若将逐俗,抑废吾志;私称从令,未必为孝;而犯魏颗听治之贤,尔为弃父之命。谁或矜之?使死而有知,吾将尸视!’至嘉平中,病甚。临困,又敕:豫掘埳;戒:气绝,令二人举尸即埳;绝哭泣之声,止妇女之送;禁吊祭之宾,无设抟治粟米之奠。又戒:后亡者不得入藏,不得封树。妻子皆遵之。”
“时苗字德胄,钜鹿人也。少清白,为人疾恶。建安中,入丞相府。出为寿春令,令行风靡。扬州治在其县,时蒋济为治中。苗以初至,往谒济;济素嗜酒,适会其醉,不能见苗。苗恚恨还,刻木为人,署曰‘酒徒蒋济’,置之墙下,旦夕射之。州郡虽知其所为不恪,然以其履行过人,无若之何。又其始之官,乘薄b音饭。车,黄牸牛,布被囊。居官岁余,牛生一犊。及其去,留其犊,谓主簿曰:‘令来时本无此犊,犊是淮南所生有也。’群吏曰:‘六畜不识父,自当随母。’苗不听。时人皆以为激,然由此名闻天下。还为太官令;领其郡中正,定九品:于叙人才,不能宽;然纪人之短,虽在久远,衔之不置。如所忿蒋济者,仕进至太尉;济不以苗前毁己为嫌,苗亦不以济贵更屈意。为令数岁,不肃而治。迁典农中郎将。年七十余,以正始中病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