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常林字伯槐，河内温人也〔1〕。年七岁，有父党造门〔2〕，问林：“伯先在否〔3〕？汝何不拜！”林曰：“虽当下客〔4〕，临子字父〔5〕，何拜之有？”于是咸共嘉之。〔一〕太守王匡起兵讨董卓〔6〕，遣诸生于属县微伺吏民罪负〔7〕，便收之；考责钱谷赎罪，稽迟则夷灭宗族〔8〕：以崇威严。林叔父挝客〔9〕，为诸生所白，匡怒收治；举宗惶怖，不知所责多少，惧系者不救〔10〕。林往见匡同县胡母彪曰：“王府君以文武高才〔11〕，临吾鄙郡。鄙郡表里山河〔12〕，土广民殷，又多贤能；惟所择用。今主上幼冲〔13〕，贼臣虎据〔14〕，华夏震栗，雄才奋用之秋也。若欲诛天下之贼，扶王室之微，智者望风，应之若响；克乱在和，何征不捷？苟无恩德，任失其人，覆亡将至；何暇匡翼朝廷，崇立功名乎？君其藏之〔15〕！”因说叔父见拘之意。彪即书责匡，匡原林叔父〔16〕。

林乃避地上党〔17〕，耕种山阿〔18〕。当时旱蝗，林独丰收；尽呼比邻，升斗分之。依故河间太守陈延壁〔19〕。陈、冯二姓，旧族冠冕〔20〕。张杨利其妇女〔21〕，贪其资货。林率其宗族，为之策谋。见围六十余日，卒全堡壁。

并州刺史高幹表为骑都尉〔22〕，林辞不受。

【注释】

〔1〕温：县名。县治在今河南温县西。

〔2〕父党：父亲的朋友。

〔3〕伯先：常林父亲的字。

〔4〕下客：把自己置于客人地位之下。指自居晚辈对客人行跪拜礼。

〔5〕字父：呼叫父亲的字。

〔6〕王匡：传见本书卷一《武帝纪》裴注引《英雄记》。

〔7〕微伺：探察。罪负：罪过。

〔8〕稽迟：延误。

〔9〕挝（zhuā）：殴打。客：这里指佃客。是当时官吏豪强所占有的一种依附性人口，其地位接近于奴婢。

〔10〕系者：被囚禁的人。指常林的叔父。不救：无救。

〔11〕府君：对郡太守的尊称。

〔12〕表里山河：河内郡北依太行山脉，南临黄河，山河在其外表，所以常林这样说。

〔13〕主上：指东汉献帝。幼冲：幼小。

〔14〕贼臣：指董卓。

〔15〕藏之：意思是在心中记住这一点。

〔16〕原：宽恕。

〔17〕上党：郡名。治所在今山西长子县西南。

〔18〕阿（ē）：大丘陵。

〔19〕河间：郡名。治所在今河北献县东南。壁：坞壁。东汉末年战乱，北方出现了不少以宗族同乡关系为联系纽带，以豪强大族为武装首领，以周围的壁垒为防御凭借的居民村落，当时称为坞壁。

〔20〕旧族冠冕：在当地历史悠久的家族中居于领头地位。

〔21〕张杨（？—公元 199）：传见本书卷八。利：贪图。

〔22〕高幹（？—公元 206）：传见本书卷六《袁绍传》。

【裴注】

〔一〕《魏略》曰：“林少单贫。虽贫，自非手力，不取之于人。性好学，汉末为诸生，带经耕锄。其妻常自馈饷之；林虽在田野，其相敬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