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刘巴字子初,零陵烝阳人也〔1〕。少知名。〔一〕荆州牧刘表连辟,及举茂才;皆不就。
表卒,曹公征荆州。先主奔江南,荆楚群士从之如云;而巴北诣曹公,曹公辟为掾,使招纳长沙、零陵、桂阳。〔二〕会先主略有三郡,巴不得反使〔2〕,遂远适交阯;〔三〕先主深以为恨。
巴复从交阯至蜀。〔四〕俄而先主定益州,巴辞谢罪负〔3〕,先主不责。〔五〕而诸葛孔明数称荐之,先主辟为左将军西曹掾〔4〕。〔六〕建安二十四年,先主为汉中王,巴为尚书。后代法正为尚书令。躬履清俭,不治产业。又自以归附非素〔5〕,惧见猜嫌;恭默守静,退无私交,非公事不言。〔七〕
先主称尊号,昭告于皇天上帝、后土神祗,凡诸文诰策命,皆巴所作也。
章武二年,卒。卒后,魏尚书仆射陈群,与丞相诸葛亮书,问巴消息,称曰“刘君子初”,甚敬重焉。〔八〕
【注释】
〔1〕烝(zhēng)阳:县名。县治在今湖南邵东县东南。
〔2〕反使:回去报告使命完成情况。
〔3〕辞谢罪负:为自己的罪过表示歉意。
〔4〕左将军西曹掾:官名。刘备左将军府下属,主管人事。
〔5〕非素:不是素来追随左右的老部下。
【裴注】
〔一〕《零陵先贤传》曰:“巴祖父曜,苍梧太守。父祥,江夏太守,荡寇将军。时孙坚举兵讨董卓,以南阳太守张咨不给军粮,杀之。祥与同心,南阳士民由此怨祥;举兵攻之,与战,败亡。刘表亦素不善祥,拘巴,欲杀之;数遣祥故所亲信人,密诈谓巴曰:‘刘牧欲相危害,可相随逃之!’如此再三,巴辄不应。具以报表,表乃不杀巴。年十八,郡署户曹史、主记、主簿。刘先(主)欲遣周不疑,就巴学,巴答曰:‘昔游荆北,时涉师门;记问之学,不足纪名;内无杨朱守静之术,外无墨翟务时之风;犹天之南箕,虚而不用。赐书乃欲令贤甥摧鸾凤之艳,游燕雀之宇,将何以启明之哉?愧于‘有若无,实若虚’,何以堪之?’”
〔二〕《零陵先贤传》曰:“曹公败于乌林;还北时,欲遣桓阶,阶辞不如巴。巴谓曹公曰:‘刘备据荆州;不可也!’公曰:‘备如相图,孤以六军继之也。’”
〔三〕《零陵先贤传》云:“巴往零陵,事不成;欲游交州,道还京师。时诸葛亮在临烝,巴与亮书曰:‘乘危历险,到值思义之民,自与之众;承天之心,顺物之性,非余身谋所能劝动。若道穷数尽,将托命于沧海,不复顾荆州矣。’亮追谓曰:‘刘公,雄才盖世,据有荆土,莫不归德;天人去就,已可知矣。足下欲何之?’巴曰:‘受命而来,不成当还,此其宜也;足下何言邪!’”
〔四〕《零陵先贤传》曰:“巴入交阯,更姓为张。与交阯大守士爕计议不合,乃由牂牁道去。为益州郡所拘留,太守欲杀之。主簿曰:‘此非常人,不可杀也!’主簿请自送至州,见益州牧刘璋。璋父焉,昔为巴父祥所举孝廉,见巴惊喜;每大事,辄以咨访。”臣松之按:刘焉在汉灵帝时,已经宗正、太常;出为益州牧,祥始以孙坚作长沙时,为江夏太守:不得举焉为孝廉,明也。
〔五〕《零陵先贤传》曰:“璋遣法正迎刘备,巴谏曰:‘备,雄人也,入必为害;不可纳也!’既入,巴复谏曰:‘若使备讨张鲁,是放虎于山林也!’璋不听,巴闭门称疾。备攻成都,令军中曰:‘其有害巴者,诛及三族!’及得巴,甚喜。”
〔六〕《零陵先贤传》曰:“张飞尝就巴宿;巴不与语,飞遂忿恚。诸葛亮谓巴曰:‘张飞,虽实武人,敬慕足下。主公今方收合文武,以定大事;足下虽天素高亮,宜少降意也。’巴曰:‘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英雄;如何与兵子共语乎!’备闻之,怒曰:‘孤欲定天下,而子初专乱之。其欲还北,假道于此,岂欲成孤事邪!’备又曰:‘子初才智绝人,如孤,可任用之;非孤者,难独任也!’亮亦曰:‘运筹策于帷幄之中,吾不如子初远矣。若提枹鼓,会军门,使百姓喜勇,当与人议之耳。’初攻刘璋,备与士众约:‘若事定,府库百物,孤无预焉!’及拔成都,士众皆舍干戈,赴诸藏竞取宝物;军用不足,备甚忧之。巴曰:‘易耳!但当铸直百钱,平诸物价,令吏为官市。’备从之,数月之间,府库充实。”
〔七〕《零陵先贤传》曰:“是时,中夏人情未一,闻备在蜀,四方延颈;而备锐意欲即真。巴以为‘如此示天下不广,且欲缓之’。与主簿雍茂谏备。备以他事,杀茂;由是远人不复至矣。”
〔八〕《零陵先贤传》曰:“辅吴将军张昭,尝对孙权论巴褊隘,不当拒张飞太甚。权曰:‘若令子初随世沉浮,容悦玄德,交非其人,何足称为高士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