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兴平二年冬，天子败于曹阳〔1〕。术会群下，谓曰：“今刘氏微弱，海内鼎沸。吾家四世公辅，百姓所归；欲应天顺民〔2〕，于诸君意如何？”众莫敢对。主簿阎象进曰：“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3〕。明公虽奕世克昌〔4〕，未若有周之盛〔5〕；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

术默然不悦。用河内张炯之符命〔6〕，遂僭号〔7〕。〔一〕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8〕；置公卿，祠南、北郊〔9〕。荒侈滋甚，后宫数百皆服绮縠〔10〕，余粱肉〔11〕；〔二〕而士卒冻馁。江淮间空尽，人民相食。

术前为吕布所破，后为太祖所败。奔其部曲雷薄、陈兰于灊山〔12〕；复为所拒。忧惧不知所出，将归帝号于绍〔13〕。欲至青州从袁谭，发病，道死〔14〕。〔三〕

妻子依术故吏庐江太守刘勋。孙策破勋，复见收视〔15〕。术女入孙权宫，子燿拜郎中；燿女又配于权子奋。

【注释】

〔1〕败于曹阳：指汉献帝东归洛阳，在曹阳被李傕、郭汜追击事。

〔2〕顺天应民：指当皇帝。

〔3〕服事：服从尊奉。

〔4〕奕世：一代接一代。

〔5〕有周：周朝。“有”是词头，无实义。

〔6〕符命：表示得到天命可以当皇帝的种种祥瑞征兆。这是古代的迷信。

〔7〕僭号：即称帝。

〔8〕尹：汉代制度，京城所在郡的郡太守特称为尹。西汉有京兆尹。东汉有河南尹。袁术这是仿汉制。

〔9〕南、北郊：皇帝祭祀天地的礼仪。东汉制度，皇帝在京城洛阳的南郊筑圆形祭坛祭天，在北郊筑方形祭坛祭地，合称南、北郊。

〔10〕绮（qǐ）：有花纹的丝织品。縠（hú）：有绉纹的轻纱。

〔11〕粱：优质粟米。粱肉泛指精美的膳食。

〔12〕灊山：县名。县治在今安徽霍山县东北。

〔13〕归帝号于绍：把皇帝称号转送给袁绍。

〔14〕道死：死在途中。

〔15〕收视：收容照看。

【裴注】

〔一〕《典略》曰：“术以袁姓，出陈；陈，舜之后；以土承火，得应运之次。见谶文云：‘代汉者，当涂高也。’自以名字当之，乃建号称‘仲氏’。”

〔二〕《九州春秋》曰：“司隶冯方女，国色也。避乱扬州，术登城，见而悦之。遂纳焉，甚爱幸。诸妇害其宠，（语）〔绐〕之曰：‘将军贵人有志节，当时时涕泣忧愁，必长见敬重。’冯氏以为然，后见术辄垂涕。术以有心志，益哀之。诸妇人因共绞杀，悬之厕梁。术诚以为不得志而死，乃厚加殡敛。”

〔三〕《魏书》曰：“术归帝号于绍曰：‘汉之失天下久矣！天子提挈，政在家门；豪雄角逐，分裂疆宇：此与周之末年七国分势无异，卒强者兼之耳。加袁氏受命当王，符瑞炳然。今君拥有四州，民户百万：以强则无与比大，论德则无与比高。曹操欲扶衰拯弱，安能续绝命救已灭乎？’绍阴然之。”

《吴书》曰：“术既为雷薄等所拒，留住三日，士众绝粮。乃还至江亭，去寿春八十里。问厨下，尚有麦屑三十斛。时盛暑，欲得蜜浆，又无蜜。坐棂床上，叹息良久，乃大咤曰：‘袁术至于此乎！’因顿伏床下，呕血斗余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