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绍遂领冀州牧。从事沮授说绍曰:“将军弱冠登朝〔1〕,则播名海内;值废立之际,则忠义奋发;单骑出奔,则董卓怀怖;济河而北,则勃海稽首〔2〕。振一郡之卒〔3〕,撮冀州之众;威震河朔〔4〕,名重天下。虽黄巾猾乱〔5〕,黑山跋扈;举军东向,则青州可定;还讨黑山,则张燕可灭;回众北首〔6〕,则公孙必丧;震胁戎狄,则匈奴必从。横大河之北〔7〕,合四州之地〔8〕;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迎大驾于西京〔9〕,复宗庙于洛邑〔10〕;号令天下,以讨未复〔11〕。以此争锋,谁能敌之!比及数年,此功不难。”绍喜曰:“此吾心也!”即表授为监军、奋威将军〔12〕。〔一〕
卓遣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修〔13〕赍诏书喻绍;绍使河内太守王匡,杀之。〔二〕卓闻绍得关东,乃悉诛绍宗族太傅隗等。当是时,豪侠多附绍,皆思为之报〔14〕。州郡蜂起,莫不假其名。
馥怀惧,从绍索去〔15〕,往依张邈。〔三〕后绍遣使诣邈,有所计议。与邈耳语,馥在坐上,谓见图构〔16〕。无何起,至溷自杀〔17〕。〔四〕
【注释】
〔1〕弱冠:二十岁左右。登朝:到朝廷做官。袁绍二十岁左右被正式任命为濮阳县县长,见本卷上文裴注引《英雄记》。
〔2〕稽(qǐ)首:叩头敬礼。这里指接受指挥。袁绍为勃海太守是董卓任命的,沮授是在替他粉饰。
〔3〕振:发动。
〔4〕河朔:地区名。指黄河中下游的北岸地区。
〔5〕猾乱:作乱。
〔6〕北首:向北。
〔7〕横:横扫。
〔8〕四州:指冀、青、幽、并四州。
〔9〕大驾:指汉献帝。
〔10〕复:修复。洛邑:即洛阳。
〔11〕未复:没有恢复朝廷治理的地区。
〔12〕表:上表请求授给官职。当时汉献帝完全是傀儡,而且远在长安,所以这只是一种掩饰自己越权的手法。监军:官名。监督军队将领的行动。一般作为临时性的加衔。奋威将军:官名。领兵征伐。属杂号将军。
〔13〕将作大匠:官名。负责宗庙、宫殿、陵墓等皇家工程的修建,兼管道路植树绿化。
〔14〕报:报仇。
〔15〕索去:请求离开。
〔16〕谓见图构:以为自己被谋算。
〔17〕无何:不久。溷(hùn):厕所。
【裴注】
〔一〕沮,音菹。《献帝纪》曰:“沮授,广平人。少有大志,多权略。仕州别驾,举茂才,历二县令;又为韩馥别驾,表拜骑都尉。袁绍得冀州,又辟焉。”《英雄记》曰:“是时年号‘初平’。绍字本初,自以为年与字合,必能克平祸乱。”
〔二〕《汉末名士录》曰:“班字季皮,太山人。少与山阳度尚、东平张邈等八人,并轻财赴义,赈济人士,世谓之‘八厨’。”
谢承《后汉书》曰:“班,王匡之妹夫。董卓使班奉诏到河内,解释义兵。匡受袁绍旨,收班系狱,欲杀之以徇军。班与匡书云:‘自古以来,未有下土诸侯举兵向京师者。《刘向传》曰“掷鼠忌器”,器犹忌之;况卓今处宫阙之内,以天子为藩屏,幼主在宫,如何可讨?仆与太傅马公、太仆赵岐、少府阴修,俱受诏命。关东诸郡,虽实嫉卓;犹以衔奉王命,不敢玷辱。而足下独囚仆于狱,欲以衅鼓;此悖暴无道之甚者也。仆与董卓有何亲戚,义岂同恶?而足下张虎狼之口,吐长蛇之毒,恚卓迁怒,何甚酷哉!死,人之所难,然耻为狂夫所害。若亡者有灵,当诉足下于皇天!夫婚姻者,祸福之机,今日著矣。曩为一体,今为血仇。亡人子二人,则君之甥;身没之后,慎勿令临仆尸骸也!’匡得书,抱班二子而泣。班遂死于狱。”
班尝见太山府君及河伯,事在《搜神记》,语多不载。
〔三〕《英雄记》曰:“绍以河内朱汉为都官从事。汉,先时为馥所不礼,内怀怨恨;且欲邀迎绍意,擅发城郭兵,围守馥第,拔刃登屋。馥走上楼,收得馥大儿,槌折两脚。绍亦立收汉,杀之。馥犹忧怖,故报绍,索去。”
〔四〕《英雄记》曰:“公孙瓒击青州黄巾贼,大破之。还屯广宗,改易守令,冀州长吏,无不望风响应,开门受之。绍自往征瓒,合战于界桥南二十里。瓒步兵三万余人,为方阵;骑为两翼,左右各五千余匹;白马义从为中坚,亦分作两校;左射右,右射左;旌旗铠甲,光照天地。绍令麹义以八百兵为先登;强弩千张夹承之;绍自以步兵数万,结阵于后。义久在凉州,晓习羌斗,兵皆骁锐。瓒见其兵少,便放骑欲陵蹈之。义兵皆伏盾下不动,未至数十步,乃同时俱起;扬尘大叫,直前冲突;强弩雷发,所中必倒。临阵斩瓒所署冀州刺史严纲,甲首千余级。瓒军败绩,步骑奔走,不复还营。义追至界桥,瓒殿兵还战桥上,义复破之。遂到瓒营,拔其牙门;营中余众,皆复散走。绍在后,未到桥十数里,下马发鞍,见瓒已破,不为设备;惟帐下强弩数十张,大戟士百余人自随。瓒部迸骑二千余匹,猝至,便围绍数重,弓矢雨下。别驾从事田丰扶绍,欲却入空垣,绍以兜鍪扑地曰:‘大丈夫当前斗死!而入墙间,岂可得活乎?’强弩乃乱发,多所杀伤。瓒骑不知是绍,亦稍引却。会%义来迎,乃散去。瓒每与虏战,常乘白马,追不虚发,数获戎捷。虏相告云‘当避白马’。因虏所忌,简其白马数千匹,选骑射之士,号为‘白马义从’;一曰胡夷健者常乘白马,瓒有健骑数千,多乘白马,故以号焉。绍既破瓒,引军南到薄落津,方与宾客诸将共会。闻魏郡兵反,与黑山贼于毒共覆邺城,遂杀太守栗成;贼十余部,众数万人,聚会邺中。坐上诸客有家在邺者,皆忧怖失色,或起啼泣;绍容貌不变,自若也。贼陶升者,故内黄小吏也,有善心。独将部众逾西城入,闭守州门,不纳他贼;以车载绍家及诸衣冠在州内者,身自捍卫,送到斥丘,乃还。绍到,遂屯斥丘,以陶升为建义中郎将。乃引军入朝歌鹿场山、苍岩谷,讨于毒。围攻五日,破之,斩毒及长安所署冀州牧壶寿;遂寻山北行,薄击诸贼左(发)〔髭〕丈八等,皆斩之;又击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等,皆屠其屯壁,奔走得脱,斩首数万级。绍复还屯邺。初平四年,天子使太傅马日!、太仆赵岐和解关东。岐别诣河北,绍出迎于百里上,拜奉帝命。岐住绍营,移书告瓒。瓒遣使具与绍书曰:‘赵太仆以周召之德,衔命来征,宣扬朝恩,示以和睦;旷若开云见日,何喜如之?昔贾复、寇恂,亦争士卒,欲相危害;遇光武之宽,亲俱陛见,同舆共出,时人以为荣。自省边鄙,得与将军共同此福;此诚将军之眷,而瓒之幸也!’麹义,后恃功而骄恣,绍乃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