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齐王即位，徙为领军将军，进爵昌陵亭侯。〔一〕迁太尉。

初，侍中高堂隆论郊祀事，以魏为舜后，推舜配天〔1〕。济以为“舜本姓妫，其苗曰田〔2〕，非曹之先”，著文以追诘隆。〔二〕是时，曹爽专政，丁谧、邓飏等，轻改法度。会有日食变，诏群臣问其得失。济上疏曰：“昔大舜佐治，戒在比周〔3〕；周公辅政，慎于其朋〔4〕；齐侯问灾〔5〕，晏婴对以布惠〔6〕；鲁君问异〔7〕，臧孙答以缓役〔8〕：应天塞变〔9〕，乃实人事。今二贼未灭，将士暴露已数十年；男女怨旷，百姓贫苦。夫为国法度，惟命世大才，乃能张其纲维以垂于后，岂中下之吏所宜改易哉！终无益于治，适足伤民。望宜使文武之臣，各守其职，率以清平；则和气祥瑞，可感而致也。”

以随太傅司马宣王屯洛水浮桥，诛曹爽等，进封都乡侯，邑七百户。济上疏曰：“臣忝宠上司〔10〕，而爽敢苞藏祸心，此臣之无任也〔11〕。太傅奋独断之策，陛下明其忠节；罪入伏诛，社稷之福也。夫封宠庆赏，必加有功。今论谋则臣不先知，语战则非臣所率；而上失其制，下受其弊。臣备宰司，民所具瞻〔12〕。诚恐冒赏之渐自此而兴，推让之风由此而废。”固辞，不许。〔三〕

是岁，薨，谥曰景侯。〔四〕子秀嗣。秀薨，子凯嗣。咸熙中，开建五等；以济著勋前朝，改封凯为下蔡子。

【注释】

〔1〕配天：祭祀天神时陪同受祭。

〔2〕苗：后裔。

〔3〕比周：拉帮结派。

〔4〕其朋：《尚书·洛诰》记周公告诫周成王说：“孺子其朋！”汉儒认为这是警告成王不要乱交朋友。但现代学者有的解释与此不同。

〔5〕齐侯：指齐景公（？—前 490）。名杵臼。前 547 至前 490 年在位。事见《史记》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

〔6〕布惠：向百姓布施恩惠。

〔7〕鲁君：指鲁僖公（？一前 627）。名子申。前 659 至前 627年在位。事见《史记》卷三十三《鲁周公世家》。异：灾异。

〔8〕臧孙（？—前 617）：名辰，臧孙氏。春秋时鲁国执政大臣。历仁庄、闵、僖、文公四君。

〔9〕塞变：出现灾异时采取措施弥补过失。

〔10〕上司：太尉为三公之首，三公又称三司，所以这里上司指蒋济自己所担任的太尉。

〔11〕无任：不能胜任。

〔12〕具瞻：受众人注视。

【裴注】

〔一〕《列异传》曰：“济为领军，其妇梦见亡儿涕泣曰：‘死生异路：我生时为卿相子孙，今在地下为泰山伍伯。憔悴困辱，不可复言。今太庙西讴士孙阿，今见召为泰山令。愿母为白侯，属阿，令转我得乐处。’言讫，母忽然惊寤。明日以白济。济曰：‘梦为尔耳，不足怪也。’明日暮，复梦曰：‘我来迎新君，止在庙下。未发之顷，暂得来归。新君明日日中当发，临发多事，不复得归，永辞于此。侯气强，难感悟，故自诉于母。愿重启侯，何惜不一试验之？’遂道阿之形状，言甚备悉。天明，母重启（侯）〔济曰〕：‘虽云梦不足怪，此何太适适！亦何惜不一验之？’济乃遣人诣太庙下，推问孙阿。果得之，形状证验，悉如儿言。济涕泣曰：‘几负吾儿！’于是乃见孙阿，具语其事。阿不惧当死，而喜得为泰山令，惟恐济言不信也。曰：‘若如节下言，阿之愿也。不知贤子欲得何职？’济曰：‘随地下乐者，与之。’阿曰：‘辄当奉教！’乃厚赏之，言讫遣还。济欲速知其验，从领军门至庙下，十步安一人，以传阿消息。辰时传阿心痛，巳时传阿剧，日中传阿亡。济泣曰：‘虽哀吾儿之不幸，且喜亡者有知！’后月余，儿复来语母曰：‘已得转为录事矣。’”

〔二〕臣松之按：蒋济《立郊议》称《曹腾碑文》云“曹氏族出自邾”。《魏书》述曹氏胤绪，亦如之。魏武作《家传》，自云“曹叔振铎之后”。故陈思王作《武帝诔》曰：“于穆武皇，胄稷胤周。”此其不同者也。及至景初，明帝从高堂隆议，谓魏为舜后；后魏为《禅晋文》，称“昔我皇祖有虞”，则其异弥甚。寻济难隆，及与尚书缪袭往反，并有理据，文多不载。济亦未能定氏族所出，但谓“魏非舜后，而横祀非族，降黜太祖，不配正天，皆为缪妄”；然于时竟莫能正。济又难郑玄注《祭法》云“有虞以上尚德，褅郊祖宗，配用有德；自夏以下，稍用其姓氏”。济曰：“夫虬龙神于獭，獭自祭其先，不祭虬龙也。骐驎、白虎仁于豺，豺自祭其先，不祭骐、虎也。如玄之说，有虞以上，豺、獭之不若邪？”臣以为《祭法》所云，见疑学者久矣。郑玄不考正其违，而就通其义。济豺、獭之譬，虽似俳谐；然其义旨，有可求焉。

〔三〕孙盛曰：“蒋济之辞邑，可谓不负心矣。语曰‘不为利回，不为义疚’，蒋济其有焉。”

〔四〕《世语》曰：“初，济随司马宣王屯洛水浮桥；济书与曹爽，言宣王旨‘惟免官而已’。爽遂诛灭，济病其言之失信，发病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