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张昭字子布，彭城人也。少好学，善隶书。从白侯子安受《左氏春秋》，博览众书；与琅邪赵昱、东海王朗俱发名友善〔1〕。弱冠察孝廉〔2〕，不就。与朗共论旧君讳事〔3〕，州里才士陈琳等皆称善之〔4〕。〔一〕刺史陶谦举茂才，不应；谦以为轻己，遂见拘执。昱倾身营救，方以得免。汉末大乱，徐方士民多避难扬土〔5〕，昭皆南渡江。

孙策创业，命昭为长史，抚军中郎将〔6〕；升堂拜母〔7〕，如比肩之旧〔8〕：文武之事，一以委昭。〔二〕

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疏，专归美于昭。昭欲默而不宣，则惧有私；宣之，则恐非宜：进退不安。策闻之，欢笑曰：“昔管仲相齐，一则仲父〔9〕，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10〕。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

策临亡，以弟权托昭。昭率群僚，立而辅之；〔三〕上表汉室，下移属城〔11〕；中外将校，各令奉职。

【注释】

〔1〕赵昱：事见本书卷八《陶谦传》裴注引《后汉书》。发名：少年得名为发名。

〔2〕弱冠：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3〕旧君讳：避忌过去君主的名讳。

〔4〕州里：同州的老乡。陈琳（？—公元 217）：传附本书卷二十一《王粲传》。陈琳和张昭都是徐州人。

〔5〕徐方：即徐州。扬土：扬州。这里指扬州的江南地区。即江东。

〔6〕抚军中郎将：官名。负责处理军务。

〔7〕升堂拜母：这是当时一种表示交谊深厚的习俗。

〔8〕比肩：指一起长大的同辈朋友。

〔9〕仲父：齐桓公对管仲的尊称。齐国官员有事请示桓公，桓公总是说：“以告仲父。”事见《吕氏春秋·任数》。

〔10〕霸：势力强大居于领导地位的诸侯。宗：尊崇。齐桓公是春秋五霸之首。

〔11〕移：同级官员间发送的公文叫做移。当时孙权未正式就职，张昭等人先以自己的名义向江东郡县通报孙权继位一事，所以是移。

【裴注】

〔一〕时汝南主簿应劭，议“宜为旧君讳”，论者皆互有异同。事在《风俗通》。昭著论曰：“客有见大国之议，士君子之论，云：起元建武以来，旧君名讳五十六人，以为后生不得协也。取乎经论，譬诸行事；义高辞丽，甚可嘉羡。愚意褊浅；窃有疑焉：盖乾坤剖分，万物定形，肇有父子、君臣之经。故圣人顺天之性，制礼尚敬。在三之义，君实食之；在丧之哀，君亲临之；厚莫重焉，恩莫大焉；诚臣子所尊仰，万夫所天恃：焉得而同之哉？然亲亲有衰，尊尊有杀；故《礼》：服上不尽高祖，下不尽玄孙。又《传》记：四世而缌麻，服之穷也；五世袒免，降杀同姓也；六世而亲属竭矣。又《曲礼》有不逮事之义则不讳：不讳者，盖名之谓。属绝之义，不拘于协，况乃古君五十六哉！邾子会盟，季友来归；不称其名，咸书字者，是时鲁人嘉之也：何解臣子为君父讳乎？周穆王讳满，至定王时有王孙满者；其为大夫，是臣协君也。又历王讳胡，及庄王之子名胡：其比众多。夫类事建议，经有明据，传有征案；然后进攻退守，万无奔北；垂示百世，永无咎失。今应劭虽上尊旧君之名，而下无所断齐，犹归之疑云。《曲礼》之篇，疑事无质；观省上下，阙义自证；文辞可为，倡而不法，将来何观？言声一放，犹拾渖也；过辞在前，悔其何追？”

〔二〕《吴书》曰：“策得昭甚悦，谓曰：‘吾方有事四方，以士人贤者上；吾于子，不得轻矣！’乃上为校尉，待以师友之礼。”

〔三〕《吴历》曰：“策谓昭曰：‘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正复不克捷，缓步西归，亦无所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