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五年春二月〔1〕，白虎门北楼灾〔2〕。

秋七月，始新言黄龙现。八月壬午〔3〕，大雨震电，水泉涌溢。乙酉〔4〕，立皇后朱氏〔5〕。戊子〔6〕，立子为太子，大赦。〔一〕

冬十月，以卫将军濮阳兴为丞相〔7〕；廷尉丁密、光禄勋孟宗，为左、右御史大夫〔8〕。

休以丞相兴及左将军张布有旧恩，委之以事：布典宫省〔9〕；兴关军国〔10〕。休锐意于典籍，欲毕览百家之言。尤好射雉〔11〕，春夏之间，常晨出夜还，唯此时舍书。

休欲与博士祭酒韦曜、博士盛冲讲论道艺〔12〕。曜、冲，素皆切直〔13〕：布恐入侍，发其阴失〔14〕，令己不得专；因妄饰说，以拒遏之〔15〕。休答曰：“孤之涉学，群书略遍，所见不少也。其明君暗主，奸臣贼子；古今贤愚，成败之事：无不览也。今曜等入，但欲与论讲书耳；不为从曜等，始更受学也。纵复如此，亦何所损？君特当以曜等恐道臣下奸变之事〔16〕，以此不欲令入耳；如此之事，孤已自备之，不须曜等然后乃解也〔17〕。此都无所损；君意特有所忌，故耳。”

布得诏，陈谢，重自序述〔18〕，又言惧妨政事。休答曰：“书籍之事，患人不好〔19〕；好之，无伤也！此无所为非；而君以为不宜，是以孤有所及耳。政务、学业，其流各异，不相妨也；不图君今日在事〔20〕，更行此于孤也：良所不取！”

布拜表叩头。休答曰：“聊相开悟耳，何至叩头乎？如君之忠诚，远近所知。往者所以相感，今日之巍巍也〔21〕。《诗》云：‘靡不有初〔22〕，鲜克有终。’终之实难，君其终之！”

初，休为王时，布为左右将督，素见信爱；及至践阼，厚加宠待，专擅国势，多行无礼。自嫌瑕短，惧曜、冲言之，故尤患忌。休虽解此旨〔23〕，心不能悦；更恐其疑惧，竟如布意，废其讲业，不复使（冲）〔曜〕等入。

是岁，使察战到交阯调孔雀、大猪〔24〕。〔二〕

【注释】

〔1〕五年：永安五年（公元 261）。

〔2〕白虎门：孙吴皇宫西门名。

〔3〕壬午：旧历十三日。

〔4〕乙酉：旧历十六日。

〔5〕朱氏（？—公元 265）：传见本书卷五十。

〔6〕戊子：旧历十九日。

〔7〕濮阳兴（？—公元 264）：传见本书卷六十四。

〔8〕光禄勋：官名。九卿之一。主管皇宫警卫，指挥并考察下属的郎官。在祭祀时负责礼品的进献。左、右御史大夫：官名。即左御史大夫、右御史大夫。孙吴设置。其职责与御史大夫同。

〔9〕典宫省：负责宫廷侍卫。

〔10〕关军国：管理军国公务。

〔11〕雉：野鸡。当时流行射雉。通常的办法是猎手隐藏在小草棚内，外面放被驯养的野鸡作引诱，等其他野鸡飞来靠近时放箭。

〔12〕博士祭酒：官名。儒学教官中的德高望重者。道艺：儒家的道理和典籍。当时称儒家的经典为艺。

〔13〕切直：恳切正直。

〔14〕阴失：暗中的过失。

〔15〕饰说：编造理由。

〔16〕特：只不过。

〔17〕解：了解。

〔18〕序述：述说。

〔19〕患人不好：担心人们不喜好。

〔20〕在事：在职处理政事。

〔21〕巍巍：官位高显的样子。

〔22〕靡不有初：（事情）无不有开头。这两句出自《诗经·荡》。

〔23〕解此旨：明白这一情况。

〔24〕察战：官名。孙吴皇帝的特派使者，执行皇帝下达的各种任务。交阯：郡名。治所在今越南河内市东北。

【裴注】

〔一〕《吴录》载休诏曰：“人之有名，以相纪别；长为作字，惮其名耳。礼：名字欲令难犯、易避，五十称伯仲，古或一字。今人竞作好名好字；又令相配，所行不副：此瞽字伯明者也。孤尝哂之。或师友、父兄所作，或自己为；师友尚可，父兄犹非，自为最不谦。孤今为四男做名字：太子名 ， 音如湖水湾澳之湾；字 ， 音如迄今之迄。次子名 ， 音如兕觥之觥；字 ， “音如玄礥”首之礥。次子名壾，壾音如草莽之莽；字 ， 音如举物之举。次子名 ， 音如褒衣下宽大之褒；字 ， 音如有所拥持之拥。此都不与世所用者同，故钞旧文会合作之。夫书八体损益，因事而生。今造此名字，既不相配；又字但一，庶易弃避。其普告天下，使咸闻知。”臣松之以为：《传》称“名以制义，义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听，易则生乱”。斯言之作，岂虚也哉！休欲令难犯，何患无名？而乃造无（况）〔说〕之字，制不典之音；违明诰于前修，垂嗤呆于后代：不亦异乎！是以坟土未干，而妻子夷灭。师服之言，于是乎征矣。

〔二〕臣松之按：察战，吴官名号。今扬都，有察战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