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汉闻张津死，赐燮玺书曰〔1〕：“交州绝域〔2〕，南带江海；上恩不宣，下义壅隔。知逆贼刘表，又遣赖恭，窥看南土。今以燮为绥南中郎将〔3〕，董督七郡〔4〕；领交阯太守如故。”后燮遣吏张旻，奉贡诣京都。是时天下丧乱，道路断绝；而燮不废贡职，特复下诏拜安远将军〔5〕，封龙度亭侯。后巨与恭相失〔6〕，举兵逐恭，恭走还零陵。

建安十五年，孙权遣步骘为交州刺史。骘到，燮率兄弟奉承节度〔7〕。而吴巨怀异心，骘斩之。权加燮为左将军。

建安末年，燮遣子™入质〔8〕，权以为武昌太守。燮、壹诸子在南者，皆拜中郎将。燮又诱导益州豪姓雍闿等〔9〕，率郡人民使遥东附，权益嘉之。迁卫将军，封龙编侯；弟壹偏将军，都乡侯〔10〕。

燮每遣使诣权，致杂香、细葛〔11〕，辄以千数；明珠、大贝、流离、翡翠、玳瑁、犀、象之珍〔12〕；奇物异果，蕉、邪、龙眼之属〔13〕：无岁不至。壹时贡马凡数百匹。权辄为书，厚加宠赐，以答慰之。

燮在郡四十余岁，黄武五年，年九十卒。

权以交阯悬远，乃分合浦以北为广州，吕岱为刺史；交阯以南为交州〔14〕，戴良为刺史。又遣陈时代燮为交阯太守。岱留南海。良与时俱前，行到合浦；而燮子徽，自署交阯太守，发宗兵拒良〔15〕。良留合浦。交阯桓邻，燮举吏也〔16〕，叩头谏徽，使迎良；徽怒，笞杀邻。邻兄治、子发，又合宗兵击徽；徽闭门城守，治等攻之数月不能下：乃约和亲〔17〕，各罢兵还。

而吕岱被诏诛徽，自广州将兵昼夜驰入；过合浦，与良俱前。壹子中郎将匡，与岱有旧，岱署匡师友从事〔18〕。先移书交阯，告喻祸福；又遣匡见徽，说令服罪，虽失郡守，保无他忧。岱寻匡后至〔19〕，徽兄祗，弟幹、颂等六人，肉袒奉迎〔20〕。岱谢〔21〕，令复服〔22〕，前至郡下。明旦，早施帐幔，请徽兄弟以次入，宾客满坐。岱起，拥节读诏书，数徽罪过；左右因反缚以出，即皆伏诛，传首诣武昌〔23〕。〔一〕

壹、8 、匡，后出，权原其罪〔24〕；及燮质子™ ：皆免为庶人〔25〕。数岁，壹、8 坐法诛。™病卒，无子；妻寡居，诏在所月给俸米，赐钱四十万。

【注释】

〔1〕玺书：即皇帝的诏书。

〔2〕绝域：极远的地方。

〔3〕绥南中郎将：官名。当时交州的军事长官。

〔4〕董督：统领监督。七郡：指东汉交州所辖的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阯、九真、日南七郡。

〔5〕安远将军：官名。当时交州的军事长官。

〔6〕相失：相互不和。

〔7〕节度：指挥。

〔8〕入质：入京为人质。

〔9〕豪姓：豪强大族。雍闿：事见本书卷四十三《李恢传》、《吕凯传》。

〔10〕都乡侯：爵位名。都乡是县城附近的乡。都乡侯比一般的乡侯要略微优厚一点。

〔11〕杂香：各类香料。细葛：葛麻织的细布。

〔12〕流离：即琉璃。巴利语Veluriyɑ或梵文俗语Veruliɑ的译音。一种矿石质的有色半透明材料。古代视为珍稀之物。

〔13〕邪：水果名。即椰子。

〔14〕交州：州名。这时的治所在今越南河内市东北。

〔15〕宗兵：宗族军队。

〔16〕举吏：举荐的官吏。

〔17〕和亲：和好亲善。

〔18〕师友从事：官名。是长官的老师和顾问。

〔19〕寻：跟随。

〔20〕肉袒（tǎn）：脱光上衣。这是投诚的表示。

〔21〕谢：表示歉意。

〔22〕复服：穿上衣服。

〔23〕传（zhuàn）首：用驿车载运砍下的头颅。

〔24〕原：宽恕。

〔25〕庶人：平民。

【裴注】

〔一〕孙盛曰：“夫柔远能迩，莫善于信；保大定功，莫善于义。故齐桓创基，德彰于柯会；晋文始伯，义显于伐原。故能九合一匡，世主夏盟；令问长世，贻范百王。吕岱师友士匡，使通信誓；徽兄弟肉袒，推心委命。岱因灭之，以要功利；君子是以知孙权之不能远略，而吕氏之祚不延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