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刘琰字威硕，鲁国人也〔1〕。先主在豫州，辟为从事。以其宗姓，有风流〔2〕，善谈论，厚亲待之。遂随从周旋，常为宾客。先主定益州，以琰为固陵太守〔3〕。

后主立，封都乡侯〔4〕；班位每亚李严。为卫尉、中军师、后将军〔5〕。迁车骑将军，然不豫国政；但领兵千余，随丞相亮讽议而已。车服饮食，号为侈靡；侍婢数十，皆能为声乐，又悉教诵读《鲁灵光殿赋》〔6〕。

建兴十年，与前军师魏延不和〔7〕，言语虚诞。亮责让之，琰与亮笺谢曰：“琰禀性空虚，本薄操行，加有酒荒之病〔8〕；自先帝以来，纷纭之论〔9〕，殆将倾覆〔10〕。颇蒙明公本其一心在国，原其身中秽垢；扶持全济，致其禄位，以至今日。间者迷醉，言有违错；慈恩含忍，不致之于理〔11〕；使得全完，保育性命。虽必克己责躬〔12〕，改过投死〔13〕，以誓神灵；无所用命〔14〕，则靡寄颜〔15〕。”

于是亮遣琰还成都，官位如故。琰失志慌惚。十二年正月〔16〕，琰妻胡氏入贺太后；太后令特留胡氏，经月乃出。胡氏有美色，琰疑其与后主有私；呼卒五百挝胡〔17〕，至于以履搏面〔18〕，而后弃遣〔19〕。

胡具以告言琰〔20〕，琰坐下狱。有司议曰：“卒，非挝妻之人；面，非受履之地。”琰竟弃市〔21〕。自是，大臣妻、母朝庆遂绝。

【注释】

〔1〕鲁国：王国名。治所在今山东曲阜市。

〔2〕风流：风度。

〔3〕固陵：郡名。治所在今重庆市原奉节县东。后改称巴东郡。

〔4〕都乡侯：爵位名。都乡是城市近郊的乡。都乡侯比一般的乡侯略微优崇一点。

〔5〕中军师：官名。参谋军事。

〔6〕鲁灵光殿赋：赋名。东汉王延寿作。现载于《文选》卷十一。灵光殿在鲁县（今山东曲阜市）。西汉时鲁王刘余下令修建。西汉末年战乱，长安宫殿被焚烧，建在地方的灵光殿却完好保存下来。刘琰教婢女诵这篇赋，一是因为他本鲁国人，灵光殿在他家乡，二是显示其文采风流。

〔7〕前军师：官名。参谋军事。

〔8〕酒荒：酒后有荒唐言行。

〔9〕纷纭：很多的样子。论：指批评刘琰的言论。

〔10〕倾覆：（使刘琰）栽筋斗。

〔11〕致之于理：送我到法庭。

〔12〕责躬：严格要求自己。

〔13〕投死：指以死来报效。

〔14〕用命：效力。指当官做事。

〔15〕靡寄颜：不能保留脸面。

〔16〕十二年：建兴十二年（公元 234）。

〔17〕五百：官府中执行体罚的勤务兵。

〔18〕履：鞋。搏面：击打脸颊。

〔19〕弃遣：抛弃送走。

〔20〕告言：控告。

〔21〕弃市：死刑中的一种。杀死后把尸体放在市场上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