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潘濬卒，岱代濬领荆州文书〔1〕，与陆逊并在武昌；故督蒲圻〔2〕。

顷之，廖式作乱，攻围城邑，零陵、苍梧、郁林诸郡骚扰〔3〕。岱自表辄行〔4〕，星夜兼路。权遣使追拜岱交州牧，及遣诸将唐咨等，骆驿相继〔5〕。攻讨一年，破之；斩式及遣诸所伪署临贺太守费杨等，并其支党。郡县悉平，复还武昌。

时年已八十，然体素精勤〔6〕，躬亲王事。奋威将军张承与岱书曰：“昔旦、奭翼周〔7〕，《二南》作歌〔8〕；今则足下与陆子也〔9〕。忠勤相先，劳谦相让；功以权成，化与道合。君子叹其德，小人悦其美。加以文书鞅掌〔10〕，宾客终日；疲不舍事，劳不言倦。又知上马辄自超乘〔11〕，不由跨蹑；如此，足下过廉颇也〔12〕！何其事事快也〔13〕？《周易》有之：‘礼言恭〔14〕，德言盛。’足下何有尽此美耶！”

及陆逊卒，诸葛恪代逊。权乃分武昌为两部；岱督右部，自武昌上至蒲圻。迁上大将军，拜子凯副军校尉，监兵蒲圻。

孙亮即位，拜大司马。

岱清身奉公，所在可述。初在交州，历年不饷家〔15〕：妻子饥乏。权闻之叹息，以让群臣曰〔16〕：“吕岱出身万里，为国勤事；家门内困，而孤不早知。股肱、耳目〔17〕，其责安在！”于是加赐钱米布绢，岁有常限。

始，岱亲近吴郡徐原，慷慨有才志。岱知其可成，赐巾褠〔18〕，与共言论；后遂荐拔，官至侍御史。原性忠壮，好直言；岱时有得失，原辄谏诤，又公论之〔19〕。人或以告岱，岱叹曰：“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20〕！”及原死，岱哭之甚哀，曰：“德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谈者美之。

太平元年，年九十六卒。子凯嗣。遗令殡以素棺，疏巾布褠；葬送之制，务从约俭。凯皆奉行之。

【注释】

〔1〕领：兼办。

〔2〕故：依旧。

〔3〕零陵：郡名。治所在今湖南永州市。苍梧：郡名。治所在今广西梧州市。郁林：郡名。治所在今广西桂平市西南。

〔4〕表：向朝廷上表。

〔5〕骆驿：即络绎。（人、马、车、船等）前后连接不断。

〔6〕精勤：精干勤劳。

〔7〕旦：即周公旦。奭（shì）：即召公。又作邵公，名奭。周代燕国的开国君主，曾佐周武王灭商，被封于燕。武王死，他任太保，与周公辅佐成王，两人分治天下。传见《史记》卷三十四。

〔8〕二南：指《诗经》中的《周南》与《召南》。《周南》有诗十一篇、《召南》有诗十四篇。周公、召公以陕（今河南陕县西南）为界，分别治理陕东、陕西。《周南》是周公治理下的南方地区民歌，《召南》是召公治理下的南方地区民歌。

〔9〕足下：对人的尊称。陆子：指陆逊。

〔10〕鞅掌：繁杂。

〔11〕超乘（shèng）：跳上（马背）。

〔12〕廉颇：战国赵国名将。赵惠文王时任上卿，多次领兵击败齐、魏等国。在长平（今山西高平市西北）曾抗御秦军达三年之久。前 251 年，又战胜燕军，升任相国，封信平君。进入老年，仍能披甲上马，壮心不已。后失意出奔魏国，老死于楚。传见《史记》卷八十一。

〔13〕快：称心如意。

〔14〕礼言恭：这两句出自《周易·系辞上》。

〔15〕饷：供给食物。

〔16〕让：责备。

〔17〕股肱（gōng）：大腿和胳膊。比喻得力大臣。

〔18〕巾褠（gōu）：头巾和单衣。是当时平民的礼服。

〔19〕公论：公开评论。

〔20〕德渊：徐原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