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二十四年〔1〕，先主为汉中王；拜羽为前将军，假节、钺。是岁，羽率众攻曹仁于樊。曹公遣于禁助仁。秋，大霖雨，汉水泛溢，禁所督七军皆没；禁降羽，羽又斩将军庞德〔2〕；梁、郏、陆浑群盗或遥受羽印号〔3〕，为之支党。羽威震华夏〔4〕，曹公议徙许都，以避其锐。司马宣王、蒋济以为：“关羽得志，孙权必不愿也。可遣人劝权蹑其后〔5〕，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曹公从之。

先是，权遣使为子索羽女〔6〕。羽骂辱其使，不许婚；权大怒。〔一〕又南郡太守麋芳在江陵，将军（傅）士仁屯公安；素皆嫌羽自轻己。羽之出军，芳、仁供给军资，不悉相救〔7〕；羽言“还当治之”，芳、仁咸怀惧不安。

于是权阴诱芳、仁，芳、仁使人迎权。而曹公遣徐晃救曹仁，〔二〕羽不能克，引军退还。权已据江陵，尽虏羽士众妻子，羽军遂散。权遣将逆击羽，斩羽及子平于临沮〔8〕。〔三〕

追谥羽曰壮缪侯。〔四〕

子兴嗣。兴字安国。少有令问〔9〕，丞相诸葛亮深器异之。弱冠为侍中、中监军〔10〕，数岁卒。

子统嗣，尚公主，官至虎贲中郎将。卒，无子，以兴庶子彝续封〔11〕。〔五〕

【注释】

〔1〕二十四年：建安二十四年（公元 219）。

〔2〕庞德（？—公元219）：传见本书卷十八。

〔3〕梁：县名。县治在今河南汝州市西。郏（jiá）：县名。县治在今河南郏县。陆浑：县名。县治在今河南嵩县东北。印号：官印和官号。以上三县，东面靠近许县，北面靠近洛阳，位于曹操控制区的中心地带内。

〔4〕华夏：中原。

〔5〕蹑其后：指偷袭后方。

〔6〕索：求。

〔7〕不悉相救：不能完全作到及时供给。

〔8〕临沮：县名。在今湖北远安县西北。此地有罗汉峪沟，是长约 5 公里的险峻山谷，为古代荆襄通向川陕的要道。相传关羽父子遭遇伏击身亡之地，就在罗汉峪沟中段的回马坡，现尚有遗迹留存。关羽之死，使孙吴完全控制了荆州的主要区域，并将双方的疆域分界，从原来的湘水流域，向西调整到三峡山区。三峡一线从此成为蜀、吴双方的稳定疆域线，直至三国时期结束。相传关羽的头颅和躯体，分别埋葬在今河南洛阳市南郊的关林和湖北当阳市的古漳乡。两处现今都有大规模的祠墓园林完好留存，是著名的三国胜地。

〔9〕令问：好名声。

〔10〕弱冠：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中监军：官名。京城禁卫军的监督者。

〔11〕庶子：小妾生的儿子。续封：继承关羽传下来的封爵。

【裴注】

〔一〕《典略》曰：“羽围樊，权遣使求助之；敕使莫速进，又遣主簿先致命于羽。羽忿其淹迟，又自已得于禁等，乃骂曰：‘狢子敢尔！如使樊城拔，吾不能灭汝邪！’权闻之，知其轻己，伪手书以谢羽，许以自往。”

臣松之以为：荆、吴虽外睦，而内相猜防；故权之袭羽，潜师密发。按《吕蒙传》云：“伏精兵于}~之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服。”以此言之，羽不求助于权，权必不语羽当往也。若许相援助，何故匿其形迹乎？

〔二〕《蜀记》曰：“羽与晃宿相爱，遥共语；但说平生，不及军事。须臾，晃下马宣令：‘得关云长头，赏金千斤！’羽惊怖，谓晃曰：‘大兄，是何言邪？’晃曰：‘此国之事耳！’”

〔三〕《蜀记》曰：“权遣将军击羽，获羽及子平。权欲活羽，以敌刘、曹，左右曰：‘狼子不可养！后必为害。曹公不即除之，自取大患，乃议徙都；今岂可生！’乃斩之。”

臣松之按《吴书》：孙权遣将潘璋，逆断羽走路，羽至即斩；且临沮去江陵二三百里，岂容不时杀羽，方议其生死乎？又云“权欲活羽，以敌刘、曹”，此之不然，可以绝智者之口。

《吴历》曰：“权送羽首于曹公，以诸侯礼，葬其尸骸。”

〔四〕《蜀记》曰：“羽初出军围樊，梦猪啮其足；语子平曰：‘吾今年衰矣，然不得还！’”《江表传》曰：“羽好《左氏传》，讽诵略皆上口。”

〔五〕《蜀记》曰：“庞德子会，随钟、邓伐蜀；蜀破，尽灭关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