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字孔明,琅邪郡阳都县人。是汉朝司隶校尉诸葛丰的后代。他的父亲诸葛珪,字君贡,汉朝末年任泰山郡丞。
诸葛亮很早就死了父亲,而他的叔父诸葛玄被袁术委任为豫章郡太守,诸葛玄就带着诸葛亮、诸葛亮的弟弟诸葛均去上任。碰上汉朝又选派朱皓来取代诸葛玄,诸葛玄与荆州牧刘表有老交情,就带着家属前去投靠刘表。
诸葛玄死后,诸葛亮亲自在田野耕种,喜欢唱《梁父吟》这首乐府歌曲。他身高八尺,常常把自己比作管仲、乐毅。
当时他周围的人不同意这一点,只有博陵郡人崔州平、颍川郡人徐庶(字元直)与他友好亲近,认为确实是这样。当时先主刘备驻扎在新野县。徐庶来见先主,先主很器重他,他对先主说:“诸葛孔明,好比是一条卧着还没有飞腾的龙,将军难道不想见他吗?”先主说:“您可以和他一起来!”徐庶说:“这个人只能到他家去会见,不可能把他勉强叫来;将军您应当委屈大驾去拜访他!”
于是先主去拜访诸葛亮,总共去了三次,才得以见面。先主让左右随从退下之后问道:“汉朝衰落,奸臣窃夺皇权,天子流亡在京城洛阳之外。我不能正确估计自己的品德和才能,想要在天下人的面前伸张大义;可惜我智慧谋略短浅,因而连遭挫折一直未能成功。但是直到今天,我的志向依然没有放弃,您认为应当怎么办呢!”
诸葛亮答复说:“自从董卓之乱以后,群雄并起,占据的土地跨州连郡者数都数不清。其中的曹操与袁绍相比,名气没有对方大,人马没有对方多,然而曹操之所以最终能击败袁绍,使自己转弱为强的原因,不单是占了天时之利,恐怕也在于发挥了人的谋略优势啊。而今曹操已经拥有上百万的军队,挟制天子以向全国各地的官员发号施令,这确实不能和他一争高低。孙权占有江东地区,已经经历了三辈人;其辖境占有长江天险而且人民又拥护他,还有一批贤能人才为他效力:这可以作为外援而不能打主意吞灭他。我们所在的荆州,北面依据汉水,水路交通便利而可以达到南海,东面连接吴郡和会稽郡,西面通往巴国和蜀国的故地;这是一个适于运用武力的地方,而它的主人却没有能力长久保有它:这大概是上天用来资助将军的,将军是不是对此有意呢?西面的益州,周围被险峻的山脉阻隔,沃野千里,堪称是天府之国;我朝高祖就借助益州完成了帝王的大业。但是现今统治益州的刘璋昏庸软弱,又有张鲁在他的北面构成威胁;人口众多地方富庶而他不知道关心爱护,具有智慧才能的人士都想得到一位英明的领导人。将军您既是皇族的后裔,而且信誉和义气都著称于天下,努力延揽英雄,渴望得到贤才;如果能够跨据荆州、益州,凭借险峻的山脉保卫辖境,西面与各少数族和平共处,南面安抚越人等少数族;对外与孙权结为友好邻邦,对内努力改善政治。天下局势一旦有了变化,就命令一位高级将领带领荆州的军队,向宛县、洛阳进军;而将军您则亲自统率益州的兵马,出击秦岭以北的平原地带:那么老百姓们谁敢不用竹篮盛着饭食,用壶装着饮料,前来迎接您呢?确实能像这样的话,将军的霸主功业就可以完成,汉朝也可以复兴了!”
先主说:“好!”于是与诸葛亮的友好情谊日益加深。
关羽、张飞等人为此不太高兴,先主开解他们说:“我有了孔明,就像鱼有了水一样,希望诸位不要多话好吗?”关羽、张飞这才不再说什么了。
刘表的长子刘琦,也非常器重诸葛亮。刘表听了续弦妻子的话,偏爱小儿子刘琮,而不喜欢刘琦。刘琦每次要想和诸葛亮商量如何保障自己安全的办法,诸葛亮总是拒绝或搪塞他,不给他出谋划策。刘琦就带着诸葛亮去游览后花园,两人一起上到高楼,饮宴开始之后,刘琦叫人在下面抽开楼梯,然后对诸葛亮说:“今天这里就我们两人,上不挨天,下不挨地,话从您的口中出来,只进到我的耳朵里,可以说了不?”诸葛亮这才回答说:“您难道没看见从前申生留在国内就危险,重耳跑到国外就安全吗?”刘琦的心中立时醒悟,暗中谋划出外的主意。恰巧这时刘表的部下江夏郡太守黄祖去世,刘琦得到出外的机会,去担任江夏郡太守。
不久刘表去世,接替他的刘琮听说曹操前来进攻荆州,派遣使者前去请求投降。先主在樊城得知消息,赶忙带领部下向南撤退,诸葛亮与徐庶一起随从,结果被曹操追上击败,徐庶的母亲被俘虏。徐庶来向先主告辞并指着自己的心说:“之所以本来想和将军一起建立王霸的功业,就是因为这颗心还能发挥思考作用。现今老母丢失,我的心已经乱了,对您的大事不再有帮助,请求就此告别。”于是徐庶去投奔曹操。
先主一行逃到夏口之后,诸葛亮说:“事情很紧急了!请求将军派我去向孙将军求救吧。”
当时孙权带领大军来到柴桑驻扎,观望曹、刘双方的成败。诸葛亮劝孙权说:“海内大乱,将军您起兵据有江东;我们刘将军也在汉水南岸招集人马:与曹操一起争夺天下。现今曹操削除了各支强大的割据势力,大体上北方已被他平定,接着出兵攻破荆州,声威震动四海。由于无法与曹操抗衡,所以刘将军才逃避到这里。将军您可以衡量自己的力量然后作出选择:如果能以江东的军队与中原对敌,不如早点与曹操断绝关系;如果抵抗不住,为什么不放下兵器,捆起铠甲,向曹操屈膝称臣呢?如今将军表面上在服从曹操,而内心却犹豫观望,事情如此紧急还不作出决断,灾祸马上就要临头了!”
孙权却反问道:“如果像您所说,那你们刘将军为什么不去投降曹操呢?”诸葛亮回答说:“田横,不过是齐国这个诸侯国的一名壮士,都还能坚守大义宁死不受屈辱;何况我们刘将军乃是皇族后裔,英才盖世,众人仰慕,如同水归大海?如果大事不成功,那是天意如此;怎么能又去向曹操低头呢!”
孙权勃然激动起来,说:“那我也不能拿着整个吴国故地,还有十万雄兵,去受别人的控制!我的主意已经定了!除了刘将军,没有别的人能抵挡曹操。不过你们新近吃了败仗,怎么能抵御这样的大敌啊?”诸葛亮回答说:“我军虽然在当阳的长坂遭到挫折,现今陆续归队的战士加上关羽的水军,还有精锐的甲兵一万人;刘琦招集的江夏郡战士,也不下一万人。曹操的军队,远道而来必然疲惫,听说当时追击我军时,轻装的骑兵一天一夜就急行军三百多里,这就是古语所说的‘强弩发出的箭飞到尽头时,力量还穿不透鲁国产的细绢’这种情形。所以兵法上忌讳实施远距离进攻,说是这样‘必定会使先头部队的将领遭到挫折’。再说北方的人,不熟习水战;而荆州的民众之所以附从曹操,是迫于武力,并不是真心服他。现今将军您如果确实能派遣猛将统领几万雄兵,与我们刘将军同心协力,那么击败曹操是必然的。曹操一旦失败,肯定退回北方;这样刘、孙的势力强盛,鼎足分立的形势就造成了。成败的机会,就在今天!”
孙权听了大为高兴,立即派遣周瑜、程普、鲁肃等带领水军三万人,随诸葛亮去见先主,合力抵抗曹操。曹操在赤壁被击败,领兵回邺县去了。
先主动手占领荆州在长江以南的部分,委任诸葛亮为军师中郎将,指挥零陵、桂阳、长沙三郡的军队,征收调运赋税,以充实军事物资储备。
汉献帝建安十六年(公元 211),益州牧刘璋派法正迎接先主到益州,去帮自己攻击张鲁。诸葛亮与关羽留镇荆州。
先主从葭萌县回军进攻刘璋,诸葛亮与张飞、赵云等带领援军溯长江而上,分兵平定沿途郡县,与先主共同围攻成都。成都攻克后,先主委任诸葛亮为军师将军,代理先主左将军府的公务。先主外出时,经常由诸葛亮镇守成都,充分保证了前方的军粮供应和兵力补充。
建安二十六年(公元 221),群臣劝先主称帝,开始先主不同意。诸葛亮劝他说:“从前吴汉、耿弇等人开初劝世祖光武皇帝登上帝位时,世祖也推辞谦让,前后多次。耿纯向他进言说:‘天下的英雄仰慕企盼,都希望您登上尊位之后能获取富贵。如果您不听从他们的建议,士大夫们就会各自回家寻找新主人,不必要再跟随您了。’世祖觉得耿纯的话深刻透彻,就同意了。如今曹丕篡夺汉帝的位置,天下没有主人。大王是刘氏后裔,接续汉代而兴起:现在登上帝位,完全是应当的。士大夫跟随大王长期勤勤恳恳吃苦耐劳的目的,也是希望建立微薄功劳然后得到像耿纯所说的奖赏啊。”
先主这才同意登位称帝。称帝后下达委任诸葛亮为丞相的文书说:“朕碰上家族的不幸,继承帝位;兢兢业业,不敢停下来享受安乐;一心想安定百姓,生怕未能做到。啊!丞相诸葛亮您要充分了解朕的心意,在帮助朕弥补过失方面不要懈怠;以便重新发扬汉朝的光辉,以照亮天下。您可要自勉啊!”
诸葛亮以丞相身份总管尚书台的公务,持有节杖。张飞死后,他又兼任司隶校尉。
章武三年(公元 223)春,先主在永安病重;从成都召来诸葛亮,把后事托付给他。对他说:“您的才能比曹丕强十倍,必定能安定国家,最终完成大业。如果继承我的儿子刘禅可以辅佐,您就辅佐他;如果他不成才,您可以自行选取处置办法。”诸葛亮流着眼泪回答说:“为臣岂敢不竭尽我作为辅佐大臣的力量,用忠贞的节操来报效,直到献出我的生命!”先主又下达诏书训示后主说:“你与丞相今后相处,要把他当作父亲来对待。”
后主建兴元年(公元 233),诸葛亮被封为武乡侯;开始正式设立丞相府署以治理国家政事。不久,又兼任益州牧;蜀汉的政事不论大小,都由他决定。这时南中地区的各郡,一齐发动叛乱。诸葛亮因为先主刚去世,所以没有立即出兵平叛;又派遣使者访问孙吴,建立和睦亲善的关系,从而成为友好相处的国家。
建兴三年(公元 225)春,诸葛亮亲自领兵南征,当年秋天,南中地区全部平定:从这里调出了大批军事物资,国家因此而富足;于是加紧训练军队,以待大举出兵北伐。
建兴五年(公元 227)春,诸葛亮带领各路军队从成都北上进驻汉中郡。临出发时,向后主上了一道奏疏说:
先皇帝开创大业还没有到一半而中途驾崩,如今天下三分,国力困乏:这确实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候啊。然而在皇宫内侍卫陛下的臣僚依然毫不懈怠,在皇宫外各个官署的忠诚的志士依然以忘我精神为国效劳,他们这样做是因为怀念先皇帝给予的特殊礼遇,想在陛下身上表示报答之心。所以陛下您确实应当广泛听取臣下的意见,以显示先皇帝遗传的美德;激励有志之士的气概,不应当随随便便不尊重自己,谈话引用的比喻不合道理,从而堵塞了忠言进谏的途径。
皇宫和丞相府本是一体;所以对两处的官员进行赏罚和褒贬,不应当有偏轻偏重的差别。如果有干坏事违犯法规,以及为人忠诚善良的官员,都应当交付有关部门评论给予什么刑罚或者奖赏,从而表现陛下您公平英明的政事治理;不应当有所偏袒,使得皇宫内和皇宫外的法规出现不同。
侍中郭攸之、侍中费祎、黄门侍郎董允等,都是些优良诚实,志向思想忠诚纯洁的人,所以先帝把他们挑选来留给陛下担任侍从官员。愚臣以为皇宫的事务,无论大小,都应当咨询他们,然后再施行;必能弥补缺陷遗漏,吸收更多的有益意见。将军向宠,性情品行和善公正,通晓军事;从前被试用时,先皇帝称赞他很能干,所以众人推举他担任中部督以统领宫廷禁卫军。愚臣以为禁卫军营的事务,都向他咨询;必定能使将士和睦,各类人才都安排到适当的岗位。亲近贤臣,疏远小人,这是前汉皇朝之所以兴隆的原因;亲近小人,疏远贤臣,这是后汉皇朝之所以崩溃的根源。先皇帝在世时,每逢与愚臣谈论此事,都不会不对桓帝、灵帝的作为感到痛心和遗憾。侍中郭攸之、侍中费祎、尚书陈震、长史张裔、参军蒋琬,这都是些坚贞优良能够以死来显示节操的忠臣,但愿陛下能亲近他们信任他们,那么汉朝的重新兴隆,就指日可待了。
愚臣本是一名平民百姓,亲自在南阳郡耕种土地;最初只是想在乱世保全身体和生命,并不希求在地方长官中间显扬声名。而先皇帝没有嫌弃愚臣身份卑贱,多次劳动大驾屈尊来看我,先后到愚臣的草屋来看望了三次,向我咨询当前的政事;愚臣因此深受感动,同意为先皇帝效力;后来碰上大举伐吴失利,愚臣在军队被击溃的时候承当重任;面临危难的局势接受先皇帝遗留的命令:从当初先皇帝三到草庐至今已经二十一年了。先皇帝知道愚臣做人谨慎,所以在去世前把大事托付给我。自从接受先皇帝遗留的命令以来,愚臣日夜忧心感叹,唯恐接受的托付没有成效,从而有损于先皇帝的英明;因而才在五月间渡过泸水,深入到南中这不毛之地。而今南中地区已经平定,兵器和铠甲也备办充足;应当勉励和统率三军,北上平定中原;希望能竭尽我低下的能力,扫除奸贼恶人;振兴恢复汉朝,回到旧都洛阳。这就是愚臣用来报答先皇帝的一切,也是我忠于陛下而应尽的职责。至于对政事进行斟酌改革,充分进献忠言,应当是郭攸之、费祎、董允他们的责任。
希望陛下委托愚臣在讨伐奸贼兴复汉朝方面取得成效;如果没有成效,就追究愚臣的罪责,然后禀告先皇帝的神灵。如果没有帮助陛下培养品德的言论,就责问郭攸之、费祎、董允等人的轻忽,以公开他们的过失。但是陛下您本人也应当自己认真考虑,征询和吸取好的建议,考察和采纳正直的言论,认真回想先皇帝的遗诏。
愚臣深受大恩,所以忍不住激动之情;现今就要远离,面对我写的这封表章泪流满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于是诸葛亮率众出发,前往汉中驻扎在沔水的北岸。
建兴六年(公元 228)春天,诸葛亮故意放出将要从斜谷道攻取曹魏郡县的风声,并派赵云、邓芝率领军队迷惑敌人,前往占领箕谷,曹魏的大将军曹真率领全军前来抵御。而诸葛亮却亲自统带各路军队进攻西面的祁山,蜀军阵势整齐,赏罚严格而号令明确,南安、天水、安定三郡都叛变曹魏而响应诸葛亮,关中地区大受震动。
魏明帝曹叡亲自赶到西边的长安镇守,命令大将张郃迎战诸葛亮,诸葛亮派马谡指挥各路军队充当前锋,与张郃在街亭交战。马谡违背诸葛亮的部署,举动不恰当,结果被张郃打得大败。诸葛亮只好把西县的一千多家百姓带走,撤退回汉中,依法处死马谡以向大家表示歉意。
为此诸葛亮向后主上了一道奏疏说:“为臣才能劣弱,很惭愧占据了不该我拥有的位置,亲自秉持节杖、黄钺以勉励三军;却不能向部下训示规章申明法令,也不能临事谨慎小心;以至于发生街亭战将不遵守命令,箕谷守军不听从告诫的过失。错误都是因为为臣在选任人才上没有方法;为臣对人和事的观察能力不足以充分了解人,考虑事情多有糊涂的地方。《春秋》中认为战争失利首先要追究主帅的责任,我的职务使我应当承担这次战败的责任;为臣请求把自己的官职贬低三等,以督促我改正自己的过失。”于是诸葛亮降职为右将军,代行丞相职权,依旧总领各路军队。
当年冬天,诸葛亮又从散关出兵,围攻陈仓县。曹真前往迎战,诸葛亮粮尽后退兵。魏将王双带领骑兵穷追,诸葛亮回头与之交战;大破敌人,临阵斩了王双。
建兴七年(公元 229),诸葛亮派陈式去进攻曹魏的武都、阴平二郡。曹魏的雍州刺史郭淮准备出兵进攻陈式,而诸葛亮亲自出兵推进到建威牵制;郭淮只好退回,陈式顺利平定了这两郡。
后主向诸葛亮下达诏书说:“街亭一战失利,罪过在马谡身上;而您主动承担过失,深深贬低压抑自己;因为不好违背您的意愿,所以听从了您坚持执行的处置措施。去年出动军队显示威力,把敌将王双斩首割下左耳;今年改换地方出征,郭淮逃走;接受氐、羌百姓的投降并安抚他们,收复了武都、阴平二郡;威势镇慑了凶恶残暴的敌人,功勋显著。如今天下骚动,元凶曹叡还没有被诛杀;您接受重任,承担国家的军政要务,而长久抑制贬损自己,这不是使伟大事业发扬光辉的办法。现今恢复您的丞相职务,您可不要推辞。”
建兴九年(公元 231),诸葛亮又出兵祁山,以木牛作运输工具,粮尽而退兵;与魏军大将张郃交战,将其射死。
建兴十二年(公元 234)春,诸葛亮出动全军从斜谷道北进,以流马作运输工具;占据武功水西边的五丈原,与魏军主帅司马懿在渭水南岸对峙。诸葛亮在北伐中常常担心军粮不能保证供给,使得自己的大志难以实现;所以这一次决定分出兵力在当地实行屯田,打下长久驻扎的基础。从事耕种的将士夹杂在渭水岸边的居民中间,而当地的老百姓都像墙壁一样安安定定不受惊扰。军队没有任何抢掠百姓谋取私利的行为。如此相持了一百多天。
当年八月,诸葛亮患病;死在军中,时年五十四岁。蜀军撤退之后,司马懿巡视蜀军的营垒布置,不由得赞叹说:“诸葛亮真是天下奇才啊!”
诸葛亮临终前吩咐:“把我安葬在汉中的定军山麓:借助山势建造坟墓,墓穴只要能容纳棺材就可以了;用与时令相应的平常衣服装敛,不用殉葬的器具物品。”
后主下达诏书说:“您的天赋中兼有文武两种才能,明智诚实;接受先皇帝临终前托付儿子的命令,匡正辅佐朕身;立志接续断绝了的王朝命运,振兴衰落的皇室,平定祸乱。所以才整顿军队,没有哪一年不进行征伐;显示出非凡的军事才干,威风镇慑了最边远的地区;即将在汉代的衰落时期建立起丰功伟绩,与从前的伊尹、周公并肩媲美。为什么上天如此不仁慈,在大事即将成功之际,却让您得病而去世了!朕伤痛悲悼,肝和心都像要裂开一般。尊崇德泽叙述功劳,记录生平经历确定谥号;是用以照耀未来,永垂不朽的。现在派左中郎将杜琼为使者,持有节杖,前来赠送您丞相、武乡侯两方印章和绶带,并谥您为忠武侯。您的魂魄如果有灵,将会喜欢接受这样的尊荣。啊,悲伤呀!啊,悲伤呀!”
当初,诸葛亮自己曾向后主上表说:“为臣在成都有桑树八百株,瘠薄的田地十五顷;子弟的衣食,已经有富余。至于为臣在外面任职,没有另外的财物征调收取;随身的衣服食品,都依靠公家供给;所以我不经营产业,以谋取利润。如果为臣有一天死去,将不让家中有多余的布帛,家外有多余的财产,从而辜负陛下的厚望。”到诸葛亮死时,一切都像他所说的那样。
诸葛亮生性长于巧妙的思考,他改进了一次能发射多支箭的强弩,而制作木牛、流马,也出自他的创意;他又推广发展古代的兵法,作八阵图,都能吸取其精要之处。
诸葛亮的言论、指示、书信、奏章大多值得阅读,已经单独编为一本文集。
景耀六年(公元 263)春天,后主下诏在沔阳县为诸葛亮建立神庙。这一年秋天,曹魏的征西将军钟会征伐蜀国,来到汉水平原;曾到诸葛亮的神庙祭祀,并下令禁止军队士兵在诸葛亮的墓地放牧牲口和砍柴割草。
诸葛亮的弟弟诸葛均,官做到长水校尉。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继承了他的爵位。
《诸葛亮文集》目录
开府作牧第一
权制第二
南征第三
北出第四
计算第五
训厉第六
综核上第七
综核下第八
杂言上第九
杂言下第十
贵和第十一
兵要第十二
传运第十三
与孙权书第十四
与诸葛瑾书第十五
与孟达书第十六
废李平第十七
法检上第十八
法检下第十九
科令上第二十
科令下第二十一
军令上第二十二
军令中第二十三
军令下第二十四
以上二十四篇,共十万四千一百一十二字。
臣陈寿等谨报告:为臣此前在任著作郎时,侍中兼中书监、济北侯臣荀勖,中书令、关内侯臣和峤上奏,让臣编定过去蜀国丞相诸葛亮所写的公务文书。诸葛亮辅佐处境危险的国家,依靠高山的阻隔不服从中央王朝;然而陛下还允许保存记录他的言论,以好的言论有散失为耻:这确实是大晋皇朝具有至高无上的光辉德泽,使普天之下的人民受到恩惠的表现。从古至今,还没有能与之相比的美好举动。为臣自己决定删除内容重复的篇目,分类编排,总共编为二十四篇,篇名如上。
诸葛亮从年轻时起就表现出超群的才能,英雄的气度;身高八尺,容貌很不寻常:当时的人都感到惊异。遇到汉末动乱,他随叔父诸葛玄逃难来到荆州,在田野上亲自耕种;不求声名显扬。当时的左将军刘备因为他有特殊的气量,所以到他住的草屋去探访了三次;他也深深认为刘备雄才杰出,于是就敞开胸怀抒发诚意,相互结下深厚情谊。魏武帝曹操南征荆州,刘琮献出整个荆州投降;而刘备失势而人少,没有立足之地。诸葛亮当时才二十七岁,进献一条奇妙的计策;亲自出使孙权,到江东求援。孙权既自来就佩服景仰刘备,又看到诸葛亮外貌非凡风度高雅,非常敬重他;当即派兵三万支援刘备,刘备得以用来与武帝交战,大破其军;乘胜扩大战果,荆州的长江以南四郡全部平定。后来刘备又西上夺取益州。益州既定,刘备任命诸葛亮为军师将军。刘备称帝,以诸葛亮为丞相,总领尚书台事务。
刘备死后,继承位置的儿子幼弱;事无巨细,都由诸葛亮决断。于是他对外联合孙吴,对内平定南中的少数族地区;建立制度,整训军队;军用器械的制造技巧,他有精深的研究;他的规章指令严格明确,赏赐和处罚说话一定算数;没有不惩治的坏人坏事,也没有不表彰的好人好事,以至于出现官员中不存在奸邪,人人都勉励自己努力工作;路不拾遗,强不欺弱的局面出现,社会风气一片良好。在这个时候,诸葛亮一直抱着的志向是:进要像龙飞虎视,占领四海;退而求其次也要跨越边境,进攻魏国以震动天下。又认为一旦自己去世,蜀国就没有能够进攻中原而与魏国抗衡的人,所以他用兵不止,多次炫耀武力。
然而他的才能,在治军上最为擅长,在运用奇谋上就不免逊色;总的说来是治理民众的行政才干,要优于当统帅时的谋略。再者他所对敌的魏军统帅,有时又碰上了人中英杰;加之人口的多寡不相等,攻方和守方所处的地位不同;所以他虽然连年出兵,最终却没有什么战绩。从前萧何推荐韩信,管仲也保举了王子城父,他们都是估量自己的长处,觉得未能兼有文武才这样做。诸葛亮的政治才能,或许也比得上管仲、萧何了;是不是当时蜀国的军队却没有王子城父、韩信那样的名将,所以这才使他的功业衰败,对君主的承诺未能实现啊?恐怕还是天命已经确定由大晋取代魏朝,凡人已经不能凭智力去争夺了。
魏明帝青龙二年(公元 234)春天,诸葛亮统兵到达武功水;在五丈原分兵屯田,打下长久驻扎的基础。当年秋天,因病去世。黎民百姓非常思念他,常常把他作为谈话的资料。至今梁、益二州,黎民百姓们赞叹追述他的话,随处都还可以听到;即使是《诗经·甘棠》一诗赞美召公,郑国人民歌颂子产,用来譬比他也相差不远了。孟轲曾经说过:“出于让百姓得到安乐的目的而使唤他们,他们虽然劳累也不会埋怨;出于让百姓得到生存的目的而请他们献身,他们虽然死去也不会愤恨。”从诸葛亮的情况来看,这些话真是可信啊!
议论的人有的奇怪他的文章没有艳丽的辞采,在叮嘱人的时候又过于周详。臣的愚见认为:皋陶是大贤人,周公是大圣人;然而考察《尚书·皋陶谟》一篇简略而典雅,周公的《大诰》一篇却烦琐而详尽。为什么呢?因为皋陶是与虞舜、夏禹谈话,而周公却是在和下属们起誓立约啊。诸葛亮的谈话对象,都是普通的人们,所以他的文意不能抒发得太远。但是他的训示教诲等遗留下来的言论,都是在总理公务中作出的;他那公正忠诚之心,在字里行间充分流露出来;足以使人了解他的心意和政事治理,而对当政的人有所补益。为臣跪着想到陛下追随古代圣明君主的足迹前进,胸怀开阔无所忌讳;所以即使是蜀这个敌国的诽谤言辞,也都让其文字陈列展示出来而没有加以删除和避讳,想以此表明大晋皇朝的伟大通达。谨抄录誊写诸葛亮的文集上交到著作局。
臣陈寿确实惶恐不安,叩头叩头,死罪死罪。泰始十年二月一日癸巳,平阳侯相陈寿谨上。
诸葛乔,字伯松。是诸葛亮哥哥诸葛瑾的第二个儿子。本来字仲慎,他与哥哥诸葛恪在当时都有名气;而议论的人认为他的才能虽不及哥哥,而品行的修养则更胜一筹。当初,诸葛亮没有儿子,把诸葛乔要来做养子,诸葛瑾报告孙权后送诸葛乔到西蜀;诸葛亮让他作为自己的嫡长子,所以把他的字改为伯松。他担任驸马都尉,随诸葛亮到汉中。在建兴六年(公元 228)去世,死时才二十五岁。
他的儿子诸葛攀,官做到翊武将军,代理护军职务,也早死。诸葛恪在吴国被杀后,子孙灭绝,而诸葛亮后来有了亲生后代;所以诸葛攀回到吴国做诸葛瑾的继承人。
诸葛瞻,字思远。建兴十二年(公元 234),诸葛亮出兵到武功,给哥哥诸葛瑾写信说:“瞻儿已满八岁,聪慧可爱;我嫌他过早表现出非凡的智力,怕以后成不了大器啊。”十七岁时,诸葛瞻娶了公主为妻,当了骑都尉。第二年为羽林中郎将,此后不断升迁,任射声校尉、侍中、尚书仆射,加授军师将军这一诸葛亮曾经担任过的职务。
他擅长书画,记忆能力特别强;蜀国人缅怀诸葛亮,所以都喜欢诸葛瞻的才能和聪敏。每当朝廷有一种好政治措施或者好事情出现,虽然不是诸葛瞻建议和倡导的,但是百姓却都向别人说:“这是葛侯所做的啊。”因此,他所享有的美好声誉,不免超过了事实。
景耀四年(公元 261),他担任卫将军,代理中都护职务,与辅国大将军、南乡侯董厥共同处理尚书台的机要公务。
景耀六年(公元 263)冬天,魏国征西将军邓艾伐蜀,从阴平经过景谷道旁边的小路进入蜀国腹地。诸葛瞻指挥各路军队北上到涪县抵御;由于前锋被击败,往回撤退,在绵竹安营。邓艾送来书信引诱他投降,说:“如果你投降我一定向朝廷上表请求封你为琅邪郡王。”他勃然大怒,把邓艾的使者斩首,又挥兵出战,结果大败;临阵战死,终年三十七岁。部下溃散后,邓艾长驱直入到达成都。
诸葛瞻的长子诸葛尚,与父亲一齐战死。次子诸葛京,以及诸葛攀的儿子诸葛显等,在魏元帝咸熙元年(公元 264)内迁到了河东郡。
董厥这个人,在诸葛亮执政时曾任丞相府的令史,诸葛亮称赞他说:“董令史,是优秀人才啊。我每次与他谈话,他对事情的思虑都很恰当。”调他任丞相府主簿。诸葛亮死后,他逐渐升迁为尚书仆射。代替陈祗为尚书令。他升任辅国大将军,参与处理尚书台的机要公务,由义阳郡人樊建继任尚书令。延熙十四年(公元251),樊建以校尉身份出使孙吴;碰上孙权病重,没有亲自见他。孙权向诸葛恪说:“樊建比起上一位蜀国使者宗预怎么样?”诸葛恪回答说:“才能见识不及宗预,而文雅品性胜宗预一筹。”后来樊建任侍中,又代理尚书令职务。
自从诸葛瞻、董厥、樊建总管政务之后,姜维常出征在外,宦官黄皓窃据机要权力;他们三人都迁就黄皓,没有谁能纠正他,不过其中唯有樊建不与黄皓友好或往来。
蜀国灭亡的第二年春天,董厥、樊建都来到京城洛阳,一同担任相国府的军事参谋;当年秋天又都兼任散骑常侍,充当使者到蜀国故地慰劳官兵百姓。
评论说:诸葛亮担任丞相治理蜀国:安抚百姓,向他们宣布礼仪法规;精简官职,采用合乎时宜的制度;显示诚心,办事公道;竭尽忠心对社会作出贡献的即使是仇人也必定奖赏,触犯法律做事懈怠不认真的即使是亲近的人也必定惩罚;承认罪过表示悔改诚意的即使罪过严重也必定释放,对罪过用花言巧语掩饰的即使罪过较轻也必定处死;好人好事哪怕再小也要表彰,坏人坏事哪怕再小也要贬斥;精通熟习各项政事,对民众从根本上加以治理;要求实际与名义相符合,不允许弄虚作假。之所以最终在蜀国的辖境之内,人们都敬畏他而又热爱他,刑律和政治虽然严厉而毫无怨言的原因,就在于他用心公平而勉励告诫十分明确啊。他真可以说是懂得治理国家的优秀人才,能与管仲、萧何相媲美的人物了!不过他连年出兵北伐,都未能成功;大概临机应变的军事谋略,不是他所擅长的方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