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孙权与陆逊论周瑜、鲁肃及蒙，曰：“公瑾雄烈，胆略兼人〔1〕；遂破孟德，开拓荆州：邈焉难继，君今继之。公瑾昔邀子敬来东，致达于孤；孤与宴语，便及大略帝王之业：此一快也〔2〕。后孟德因获刘琮之势，张言方率数十万众水步俱下〔3〕。孤普请诸将，咨问所宜，无适先对〔4〕；至子布、文表〔5〕，俱言宜遣使修檄迎之〔6〕。子敬即驳言不可，劝孤急呼公瑾，付任以众，逆而击之。此二快也。且其决计策意，出张、苏远矣〔7〕；后虽劝吾借玄德地，是其一短，不足以损其二长也。周公不求备于一人〔8〕，故孤忘其短而贵其长，常以比方邓禹也〔9〕。又子明少时，孤谓不辞剧易〔10〕，果敢有胆而已；及身长大，学问开益〔11〕，筹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但言议英发不及之耳〔12〕。图取关羽，胜于子敬。子敬答孤书云：‘帝王之起，皆有驱除〔13〕：羽不足忌。’此子敬内不能办，外为大言耳；孤亦恕之，不苟责也〔14〕。然其作军屯营，不失令行禁止；部界无废负〔15〕，路无拾遗：其法亦美也。”

【注释】

〔1〕兼人：比常人强一倍。

〔2〕快：称心（的事）。

〔3〕张言：声言。

〔4〕无适：没有人愿意。

〔5〕子布：张昭字子布。文表：秦松字文表。事见本书卷五十三《张纮传》。

〔6〕修檄：写公文。

〔7〕张：指张仪（？—前 310）。战国时魏国贵族后代。秦惠文君时，任秦相，封武信君，执政。帮助惠文君称王，游说各国使之服从秦国，瓦解齐楚联盟。秦武王即位，他到魏国为相，不久死。传见《史记》卷七十。苏：指苏秦。字季子。战国时洛阳（今河南洛阳市东）人。曾奉燕昭王命，到齐国从事反间活动，使齐国疲于对外战，以便攻齐复仇。齐湣王末年任齐相，劝说齐王约五国联合进攻秦国。后他的反间活动暴露，被车裂而死。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战国纵横家书》，保存有他的书信和游说辞十六章。传见《史记》卷六十九。

〔8〕周公：姬姓。名旦。西周武王的弟弟，因采邑在周（今陕西岐山县北），所以称周公。曾助武王灭商，武王死又辅佐成王。传见《史记》卷三十三。求备：求全责备。《论语·微子》记载周公的话，说是“无求备于一人”。

〔9〕邓禹（公元 2—58）：字仲华。南阳郡新野（今河南新野县）人。新莽末年随刘秀起兵，是协助建立东汉王朝的重要人物。刘秀即位称帝，任大司徒，封酂侯（后改封高密侯），名列二十八开国功臣之首。明帝继位，被任命为太傅。他最先向刘秀提出夺取天下称帝的建议，后来在进攻关中赤眉军时受挫，算是既有长处又有短处，所以孙权用他比方鲁肃。传见《后汉书》卷十六。

〔10〕剧易：难易。

〔11〕开益：扩展增加。

〔12〕英发：鲜花开放。比喻才智外溢。

〔13〕驱除：在前面开路清扫的人。这里比喻表面看来与自己敌对然而实际上在帮自己奠定基础的政治势力。

〔14〕苟责：随便责备。

〔15〕部界：所指挥的区域内。废负：荒废职责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