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杜微字国辅，梓潼涪人也。少受学于广汉任安〔1〕。刘璋辟为从事，以疾去官。及先主定蜀，微常称聋，闭门不出。

建兴二年，丞相亮领益州牧，选迎皆妙简旧德〔2〕：以秦宓为别驾，五梁为功曹，微为主簿。微固辞，舆而致之〔3〕。

既至，亮引见微，微自陈谢。亮以微不闻人语，于坐上与书曰：“服闻德行，饥渴历时〔4〕；清浊异流〔5〕，无缘咨觏〔6〕。王元泰、李伯仁、王文仪、杨季休、丁君幹、李永南兄弟、文仲宝等〔7〕，每叹高志，未见如旧〔8〕！猥以空虚〔9〕，统领贵州；德薄任重，惨惨忧虑〔10〕。朝廷（主公）今年始十八〔11〕；天姿仁敏，爱德下士。天下之人思慕汉室，欲与君因天顺民，辅此明主；以隆季兴之功〔12〕，著勋于竹帛也。以谓贤愚不相为谋〔13〕，故自割绝〔14〕，守劳而已〔15〕；不图自屈也〔16〕！”

微自乞老病求归，亮又与书答曰：“曹丕篡弑，自立为帝，是犹土龙、刍狗之有名也〔17〕。欲与群贤因其邪伪，以正道灭之；怪君未有相诲，便欲求还于山野。丕又大兴劳役〔18〕，以向吴、楚〔19〕。今因丕多务，且以闭境（勤）〔劝〕农，育养民物〔20〕，并治甲兵，以待其挫；然后伐之，可使兵不战民不劳而天下定也。君但当以德辅时耳〔21〕，不责君军事〔22〕；何为汲汲欲求去乎〔23〕？”其敬微如此。

拜为谏议大夫，以从其志。

五梁者，字德山，犍为南安人也。以儒学节操称。从议郎迁谏议大夫、五官中郎将。

【注释】

〔1〕任安（公元 126—204）：字定祖。广汉郡绵竹（今四川德阳市北）人。精通《周易》，以教学为生，是东汉末年益州著名的学者。传见《后汉书》卷七十九上。

〔2〕选迎：指选拔任用州政府的官员。妙简：以高标准选择。旧德：过去一直以品德高尚而著称的人。

〔3〕舆：用人抬。

〔4〕饥渴：形容急于见到杜微的心情。

〔5〕清：指杜微。浊：指诸葛亮自己。这是谦虚的说法。

〔6〕咨觏（gòu）：请教和会面。

〔7〕王元泰：即王谋。事见本书卷四十五《杨戏传》。王文仪：即王连。传见本书卷四十一。杨季休：即杨洪（？—公元 228）。传见本书卷四十一。李永南：即李邵。他的哥哥李朝，字伟南。二人事见本书卷四十五《杨戏传》。

〔8〕未见如旧：虽未曾见过面却好像是老朋友。

〔9〕空虚：形容自己缺乏才德的谦虚说法。

〔10〕惨惨：忧心的样子。

〔11〕朝廷：指皇帝刘禅。

〔12〕季兴：王朝末代的振兴。

〔13〕贤：指杜微。愚：指诸葛亮自己。

〔14〕割绝：断绝（来往）。

〔15〕守劳：忍受思念的痛苦。

〔16〕不图自屈：没有想到您自己会屈驾前来。

〔17〕土龙：用泥土捏成的龙。古人祈雨时的摆设品。刍狗：用草扎成的狗。古代祭祀时的摆设品。

〔18〕劳役：指进攻孙吴的大规模军事行动。

〔19〕吴、楚：指孙吴占领的扬州、荆州。

〔20〕民物：民众。

〔21〕辅时：辅佐当今。

〔22〕责：要求。

〔23〕汲汲：急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