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

《三国志》是我国著名史学家陈寿(西晋)撰写的史学名著,记载了从魏文帝黄初元年(220)到晋武帝太康元年(280)魏、蜀、吴三国鼎立时期的历史,后代家喻户晓的历史人物曹操、刘备、孙权、诸葛亮、关羽、周瑜等都有记载。《三国志》与《史记》《汉书》《后汉书》并称为“前四史”。全书共六十五卷,其中《魏书》三十卷、《蜀书》十五卷、《吴书》二十卷,南朝宋裴松之为之注,引魏晋时人著述两百多种,丰富了陈寿《三国志》文本本身。
崔毛徐何邢鲍司马传 翻译

崔琰,字季珪,清河郡东武城县人。年少时为人质朴而言语迟钝;喜好击剑,崇尚武功。二十三岁时,乡里按照规定将他转为正式民兵承担兵役,他开始受到刺激而发奋,苦读《论语》、《韩诗》。到了二十九岁时,与公孙方等人一起到郑玄门下受学。学了不满一年,徐州的黄巾军攻破了郑玄所在的北海国;郑玄与其弟子到不其山避难,那时粮食十分缺乏,郑玄只好停止授学,遣散学生。崔琰离开后,由于到处都是盗贼,西回故乡的道路不通。从此漂泊于青、徐、兖、豫四州,东下寿春,南望长江。从离开家乡算起,四年后才返回,在家中以弹琴读书自娱。大将军袁绍听说后任命崔琰为下属。

当时袁绍的士兵专横暴虐,挖掘坟墓寻找财物。崔琰规劝袁绍说:“过去荀子说过这样的话:‘士兵不是训练有素,铠甲兵器不是坚固锋利,即使是商汤、周武王那样的人,也不能凭借这样的军队取得胜利。’现今道路上死尸暴露,百姓没有见到您的德政;应该命令各个郡县掩埋尸骨,以显示您为死者伤痛的爱心,效法周文王的仁慈之举。”袁绍让崔琰做了骑都尉。后来袁绍在黎阳县训练军队,驻扎在黄河延津渡口准备向南攻打曹操。崔琰又进谏说:“天子现今在许县,百姓希望支持顺从朝廷的一方;我们不如坚守辖境,向天子进贡述职,以便安定所辖地区。”袁绍却不听从,结果在官渡大败。

待到袁绍死后,他的两个儿子互相争斗,都想要得到崔琰。崔琰说自己有病,坚决推辞,因此获罪,被关进了监狱;依靠阴夔、陈琳营救,才免于一死。太祖曹操打败袁氏后,兼任冀州牧,任命崔琰为州政府的别驾从事史,对崔琰说:“昨天查核冀州户籍,人口达到三十万之多,依然称得上是大州啊!”崔琰回答说:“现在天下崩溃国家分裂;袁尚、袁谭兄弟二人大动干戈,冀州地区的百姓尸骨遍野。没有听到您带领的军队首先实施仁政,访问民风民俗,救民于水火之中;反而计算甲兵多少,把它当成头等大事。这难道是我们这个州男女百姓对您的期望吗?”太祖的脸色变得严肃并向他表示歉意。当时在座的宾客,都吓得脸色发白拜伏在地。

太祖征讨并州,留下崔琰在邺县辅助世子曹丕。世子一再出外打猎,改穿猎装骑上快马,兴趣全放在追逐猎物上面。崔琰上书规劝说:“我曾听说周文王不敢以打猎为乐,《尚书》记载此事作为后世的鉴戒;鲁隐公外出看捕鱼,《春秋》因此讽刺他:这是周公、孔子留下的格言,两部经典所阐明的大义。夏桀无道,成为商朝的一面镜子,《诗经》说是‘殷鉴不远’;子日和卯日不举行娱乐活动,《礼记》作为忌讳加以记载:这又是比较切近的得失成败的事例,不可以不深思明察啊。袁氏家族富强,而其子弟行为放纵,作乐游玩滋长奢侈,没有人作正直的劝诫。明哲君子,看到这种情形就离开远走;勇武壮士,却被用来猎取鸟兽以饱上司的口腹。因此,袁氏虽然拥有百万民众,地盘跨越整个河北,结果落得没有立足之地的下场。现今国民困苦,恩惠的施与不多;男女百姓踮起足跟,盼望实施德政。况且您父亲正亲自带领人马在外征讨,上上下下之事都要他操劳忧心。世子您原本应当遵行正道,谨慎地端正行为,思虑治国的妙策;内心记取眼前的鉴戒,对外发扬高远的节操,深思您作为继承人的责任,爱惜您的身体。而您却降低身份穿起卑贱的山林管理者才穿的打猎服装,驰马越过险路;志向只限于猎获野鸡兔子这类小小的娱乐,忘了国家社稷的重要:这实在使有识者痛心啊!希望世子您烧毁射猎用具,抛弃打猎衣服,以满足众人的愿望,不要让老臣承受天降的罪过。”

世子答复说:“昨天奉悉您高雅的规劝,要我烧毁射猎用具,抛弃打猎服装。现在用具都已焚毁,猎装也已脱去了。以后再有类似的错误,还望您再次给我教诲。”

太祖出任丞相,崔琰先后当过东、西曹掾属和征事。最初任命他东曹的职务时,太祖下达指令说:“您具有伯夷的风范,史鱼的耿直;贪夫因敬仰您的大名而变得清廉,壮士因崇尚您的声誉而勉励自己:完全可以作为时代的表率。所以授予您东曹之职,前去上任吧。”

魏国刚刚建立,任命崔琰为尚书。这时尚未确立谁是太子,临淄侯曹植有才华而且受到太祖的宠爱。太祖犹豫不决,用密封的指示征求外面官员们的意见。臣僚中只有崔琰用不封口的文书公开答复说:“我听说《春秋》上的原则,确立继承人要选儿子中年长的;再说五官中郎将仁孝聪明,应当继承正统为太子:崔琰将用死来坚守这个原则。”曹植,本是崔琰哥哥的女婿。太祖十分赞赏崔琰的公正坦荡,喟然叹息。

崔琰晋升为中尉。他的声音洪亮,身材高大,眉清目秀,胡须长达四尺,外表很是威严;朝廷官员都敬仰他,而太祖对他也有几分敬畏。

崔琰曾经推荐过钜鹿人杨训。说他“虽然才能不足,却清廉耿直遵守正道”。太祖于是任用了杨训。

后来太祖封魏王,杨训上表称赞太祖功绩,褒扬太祖的盛德。当时有人讥笑杨训虚伪地迎合权势,认为崔琰荐人不当。崔琰从杨训那里取来表文的草稿看后,给杨训写信说:“读了您的表文,事情好啊!时势啊时势,该当有变化的时候。”崔琰的本意,是讽刺那些批评者喜欢挑剔指责而不合情理。有人却报告说崔琰这封信是傲世不满怨恨诽谤,太祖发怒说:“谚语说‘生了个女儿啊’,‘啊’(原文为“耳”)不是个好词语!‘该当有变化的时候’,含意也很不恭敬。”于是把崔琰处罚为做苦工的囚徒。派人去看他,崔琰言谈表情一点也没有屈服的意思。

太祖下达指令说:“崔琰虽然在服刑,却与宾客来往,门庭若市;接待宾客时用手卷胡须,双目直视,好像有所愤恨。”于是赐崔琰自杀。

起初,崔琰与司马朗友善。那时晋宣王司马懿正年轻,崔琰对司马朗说:“您的二弟,聪敏明哲诚实,刚强果断杰出,恐怕不是您能比得上的呀!”司马朗不以为然,而崔琰总是坚持这个看法。崔琰的堂弟崔林,年少时没有名望;即使是亲戚也大多都轻视他。崔琰却常说:“这就是所谓大器晚成的人,最终将大有作为。”涿郡的孙礼、卢毓刚刚进入太祖的军府,崔琰又评论说:“孙礼,坦荡刚烈、坚毅果断;卢毓,清醒机警、深明事理、百折不挠:都是可以做三公的人才。”后来崔林、孙礼、卢毓三人,果然都官至三公。崔琰的朋友公孙方、宋阶死得早,崔琰抚养他们留下的孤儿,那份恩爱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他的明鉴卓识,笃于情义,大都像这个样子。

起初,太祖天性忌刻,往往有他所不能容忍的人;如鲁国的孔融、南阳郡的许攸、娄圭,都因为仗恃自己是太祖的老朋友而言语不恭,惨遭诛杀。而崔琰最受世人痛惜,至今还为他感到冤屈。

毛玠,字孝先,陈留郡平丘县人。年轻时是县政府办事官员,以清廉公正著称。他本想到荆州躲避战乱,尚未到达,听说刘表政令不严明,于是停留在鲁阳县。

太祖曹操在兖州主持州政,征召他为治中从事史。毛玠对太祖说:“现今天下分崩,君主流亡;民众失业,饥饿漂泊;公家没有能维持一年的储备,百姓没有安定的心思:这种状况是难以持久的。现今袁绍、刘表,虽然兵民众多力量强盛,却都缺乏长远的考虑,没有一个是树立基础建设根本的人。用兵要有正当名义才能取胜,保守权位则需要财力做后盾;因此,应当拥戴天子以命令那些不肯臣服的人,大力发展农业,积蓄军用物资;这样,扶助天子安定天下的霸主大业就可以成功了。”太祖恭恭敬敬采纳了他的意见,改任他为自己将军府中的功曹。太祖任司空、丞相,毛玠曾做过府署中的东曹掾,与崔琰一起主持选举。他所推荐任用的都是清廉正直的人士;虽然当时有盛名,而行为虚浮不务根本的人,始终得不到引荐任用。他力求以俭朴作风为人表率,因此全国士人,无不以廉洁的操守自我勉励;即使是地位尊贵、受到宠信的大臣,车马服饰也不敢超越制度。太祖感叹说:“用人能做到这样,使天下人自己治理自己,我又有什么事情可干呢!”

魏文帝曹丕做五官中郎将时,亲自去见毛玠,托他照顾自己的亲属。毛玠答复说:“老臣我因为能够恪守职责,才幸而得以不犯罪过;现在您所提到的人,都不够升迁的资格,因此我不敢奉行您的命令。”

大军返回邺县,商议省并官职。由于毛玠对人情请托一概拒绝,当时一些人很害怕他,都想要撤除毛玠所主持的东曹。于是他们一起禀告说:“按照旧制,西曹为上,东曹为次;应该撤销东曹。”太祖知道其中实情,下指令说:“太阳出于东方,月亮明于东方;凡人说到方位,也是先说东方:为什么要废撤东曹?”随即撤销了西曹。

起初,太祖平定柳城的乌丸族,分赏所缴获的器物;特意把素色屏风、素色凭几赐给毛玠,说:“您有古人的风范,所以赐给您古人的用具。”毛玠居于显要职位,却常常穿布衣吃素菜,抚育已死哥哥的儿子尽心尽意;所得的赏赐都用来救济贫苦的同族人,自己家里没有多余的财物。毛玠后来升任右军师。魏国刚刚建立时,毛玠做尚书仆射,又主持选举。

当时太子还没有确定,而临淄侯曹植受到恩宠。毛玠秘密地劝告太祖说:“最近袁绍因为嫡子庶子不分,导致家破国亡。废立太子是件大事,不是我所愿意听到的消息。”后来群臣聚会,毛玠起身去厕所。太祖用眼睛看着他说:“这位正是古人所说的国中主持正道的人,是我的周昌啊!”

崔琰被迫自杀之后,毛玠心中不痛快。后来有人揭发毛玠说:“他出门看见脸上刺刻涂墨的造反犯人,他们的妻子儿女变成了官府的奴婢,竟然说:‘使老天爷不下雨的原因,大概就是这吧。’”太祖大怒,逮捕毛玠下狱。

大理钟繇审问毛玠说:“自古圣明帝王惩治犯罪,都要牵连妻子儿女。《尚书》说:‘作战时战车左边的人不尽车左的职责,右边的人不尽车右的职责,我就要杀死你们,或者把你们变为奴隶!’《周礼》所记司寇的职分,就有把犯罪的男人没入官府为奴隶,女人没入官府做舂米做饭的苦役。汉朝法律:罪人的妻子儿女没入官府做奴婢,本人脸上刺刻涂上墨色后在官府服劳役。可见汉朝的这种刺面刑罚,在古代的刑法法典中就存在。现今的奴隶如果祖先有罪,即使下传到一百代子孙,也还有刺面之后做苦工的情形;这样做一则可以拯救无辜良民的性命,二则怜悯他们受到祖上牵连。这怎么会违背神明的意志而导致旱灾?按照《尚书》的说法:法令峻急,则天气寒冷;法令宽松,则天气炎热。法令宽松使得阳气过盛,所以造成旱灾。毛玠你说这样的话,是认为魏王的法令过宽了呢?还是过严了呢?如果是过严了,应当导致阴雨连绵,怎么反而出现天旱?商汤时代可称圣世,但田野曾经旱得不生青草;周宣王也是好君主,但当时也曾大旱成灾。眼下的大旱从发生以来,已有三十年之久;只归罪于给犯人脸上刺刻涂墨,这恰当吗?春秋时卫人征伐邢国,刚出兵天就下雨;邢国并无任何罪恶,怎么会感应上天?你毛玠讥刺诽谤的言论,已经流传到百姓当中;心怀不满的声音,魏王已有所闻。毛玠你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不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当时你看见的脸上刺刻涂墨者,总共有几个人?这些脸上刺刻涂墨的人,你认识吗?你怎么会见到这些人,对他们发出感慨?当时你这些话是对谁说的?他是怎样回答的?是在几月几日?是在什么地方?事情已经暴露,不得隐瞒欺骗,要把一切情况交代出来!”

毛玠回答说:“我听说萧望之自杀,是因为石显的陷害;贾谊被贬到外地,是因为周勃、灌婴的谗言中伤;白起被迫自刎于杜邮;晁错被斩首于东市;伍员命断于吴都:这几位人士的遭遇,或者是有人妒忌,或者是有人暗害。我在少年时就做县政府的办事官员,长期勤勉工作而取得官职。我的职务处在中枢机要部门,牵涉到复杂的人事关系。如果有人以私情请托,他再有权势我也要加以拒绝;如果有人将冤屈告诉我,再细微的事件我也要申诉。人们贪图私利,受到法律禁止;谁要按照法律禁止谋取私利,有权势的人就可能陷害他。进谗言的小人就像苍蝇一样无端生事,对我进行诽谤;而诽谤我的,肯定不是其他人。过去王叔陈生与伯舆在朝廷上争辩曲直,范宣子进行评断,他叫双方举出证据;这样使是非曲直,表露得清清楚楚。《春秋》称赞此事,所以加以记载。我并没有说过这种诽谤朝廷的话,更谈不上什么时间、对象。说我说过,必定有证据事实。我请求得到范宣子那样的辨别,像王叔陈生那样与诬陷者对质。如果我以谎言报告,那么接受死刑的时候,我会把这当做送给我的安车、驷马;送来让我自杀的宝剑,我会把它视为重赏的恩惠。谨此对答如上。”

当时桓阶、和洽都进言营救毛玠,结果毛玠被免职废黜。后来他死在家中。太祖赐给棺木、钱和绢帛,授给他儿子毛机以郎中的官职。

徐奕,字季才,东莞县人。曾经到江东避难,孙策礼聘他为下属。他改名换姓,身着平民服装逃回原郡。

太祖曹操任司空,任命徐奕为下属,跟随西征马超。马超被打败,太祖军回返。当时关中刚刚被征服,还不十分安定。太祖留下徐奕任丞相长史,镇守安抚长安;长安人称颂他的威信。后转任雍州刺史。又回中央任丞相东曹掾。丁仪等人在当时很受宠信,都忌恨徐奕,而徐奕始终不向他们低头。后来徐奕又出任魏郡太守。太祖征讨孙权,调徐奕为留府长史,太祖对他说:“您的忠诚坦荡,即使古人也超不过您啊!但稍微有些过于严厉了。过去西门豹佩戴软皮带以警醒自己不要性急;能够以柔弱克制刚强,是我对您的期望。现在让您统管留守大事,我就不再有后顾之忧了!”

魏国建立之后,徐奕任尚书,又主持官员选任。升任尚书令。太祖征讨汉中时,魏讽等人图谋反叛,中尉杨俊因此被降职。太祖叹息说:“魏讽之所以敢于萌生叛乱的心思,是因为充当我爪牙的大臣们没有能遏制奸恶防备阴谋的人。怎样可以得到像从前诸葛丰那样的人,让他替代杨俊呢?”桓阶说:“徐奕就是个这样的人。”

太祖于是任命徐奕为中尉,下达手令说:“过去楚国有子玉在,晋文公因此担忧得不能正坐;汉朝有汲黯在,淮南王因此不敢谋反。《诗经》所说的‘国家主持正道的人’,说的就是您吧!”徐奕在中尉职位干了几个月,因病重请求退职,被授为谏议大夫,不久去世。

何夔,字叔龙,陈郡阳夏县人。他的曾祖父何熙,在汉安帝时官做到车骑将军。何夔幼年失去父亲,与母亲、哥哥一起生活,以孝顺友爱著称。他身高八尺三寸,容貌庄重严肃。曾经到淮南避乱。

后来袁术到了寿春,任命他为下属;何夔没有接受,却因此被袁术强迫留下。过了很久,袁术与桥蕤都去攻围蕲阳,蕲阳守军拥护太祖曹操而坚守城池。袁术因为何夔家乡与蕲阳县同郡,想胁迫他去游说蕲阳守军。何夔对袁术的谋臣李业说:“过去柳下惠听说攻伐别国的计谋而产生忧虑,说:‘我听说攻伐别国的事不会向仁者询问,这种话为什么要和我说呢!’”随即悄悄逃走,躲藏在潜山。袁术知道何夔终究不会为自己效力,这才不再追逼。袁术堂兄山阳太守袁遗的母亲,是何夔的堂姑妈,所以袁术虽然不满意何夔,却没有加害于他。

建安二年(公元 197),何夔计划回故乡;他估计袁术必定会急追,于是走小路才得脱身。第二年回到陈郡。

不久,大祖征召他任司空府的下属。这时有人传言说袁术军队发生动乱,太祖问何夔说:“您认为这消息可信吗?”何夔回答说:“上天所帮助的是那些顺从天意的人,人民所帮助的是那些能守信义的人。袁术没有守信义顺天意的实际行动,而盼望得到天、人二者的帮助,这就决定了他不可能得志于天下。丧失道义的上司,连亲戚都会背叛他,何况他手下的人呢?在我看来,袁术军中发生动乱是必然的!”太祖说:“治理国家如果失去贤才只有灭亡。您得不到袁术的重用;他的内部发生动乱,不是很自然的吗!”太祖性情严厉,对于掾属所办的公事若不如意,往往用杖责打。何夔常常身藏毒药,誓死不受杖打的屈辱,因此始终没有挨打。

后来他外出担任城父县令。又调任长广郡太守。长广郡背山临海,黄巾军尚未平定;当地豪强大多举兵反叛,袁谭派人前去授给他们官位进行拉拢。长广县人管承,手下支持者有三千多家,为害一方。议论此事的人建议派军队去镇压他们。何夔说:“管承等人并不是生来就喜欢作乱的:只是因为他们习惯了作乱,不能自拔;又没能受到道德教育,所以不知改恶从善。现在如果军队逼迫得很急,他害怕被朝廷消灭,必定全力死战;攻打既不容易拔除,即使胜了,也一定会造成官吏平民伤亡。不如慢慢地施加恩德而劝导他们,使他们有机会自己悔改,那样可以不劳动兵马而平定叛乱。”随即派遣郡丞黄珍前去,对他们讲述成败利害;管承等人都请求降服。何夔派遣下属成弘兼任校尉,会同长广县丞等到郊外迎接管承,送牛酒慰劳,一同到达郡太守府。牟平县叛乱者从钱,兵众也有几千,何夔率领郡兵与张辽一起讨伐平定了他们。东牟县人王营,兵众有三千多家,胁迫昌阳县一同作乱;何夔派遣下属王钦等,教授给他们计谋策略,让他们使对方离心分散:只用了个把月时间,这几起叛乱都被平定了。

这时太祖开始制订新的法规,颁发到各州、郡,并且下令征收租税绵绢。何夔认为长广郡刚刚建立,近来正处在战乱之后,不宜猛然间用严厉法规来要求。于是向朝廷上奏说:“长广郡自从董卓之乱以来,百姓流离失所;现在虽然稍微安定,但他们接受教化的日子太短。这次所颁布的新法规,都是用来申明惩罚强化法制,使政治整齐划一的。长广所管辖的六县,疆域刚刚划定,又加上饥荒;如果一下子都用法规禁令统一治理,恐怕会有些人不服从指令。不服从指令则不得不予以诛杀,那样就不是观民风而设教化,随时制宜的意思了。先代圣王对远近不同的九等地区,分别征收多少不等的赋税;制订轻中重不同的三种刑典,分别治理新国、平国和乱国;我认为长广这个郡属于较远的地域和新国,应该用轻的刑典来对待。那里民间发生的小纠纷,就让县级行政长官临时依据不同情况处理好了;这样做对上不违背正式的法典,对下又顺从了百姓的心意。待到三年左右,民众安居乐业;然后再施行统一的法律,就没有行不通的了。”太祖听从了何夔的意见。

后来他被召回中央,在丞相府参谋军事。海贼郭祖侵扰乐安、济南二郡地界,邻近地区深受其害。大祖因为何夔上次在长广郡很有威信,任命他为乐安郡太守。何夔到任几个月后,被郭祖侵占的城池全部平定。何夔奉调回到丞相府任东曹掾。他对太祖进言说:“自从您起兵以来,各种制度都处于草创阶段,用人时未能详细考察他们的本质;因此各人引荐他们的同党,有时忘记了应该以道德为先。我听说按贤德的高低授予官爵,百姓就重视道德;依功劳大小来制定俸禄,百姓就乐于立功。我认为从现在起在用人时,必须首先在其家乡进行考核,使得长幼顺着一定的次序,不能乱越位置。要对忠诚正直者公开奖赏,对奉公踏实者给以酬报,这样贤者与不肖之徒的区分,就自然清楚了。另外,可以制订惩治官员保举人才时故意弄虚作假的法令,主管官员同时也要承担失职的责任。在朝的大臣,临时接到您的指令有权与丞相府东曹共同选任官员者,必须各负其责。这样,上可以观察朝臣的节操,下可以堵塞追逐名利的本源;借以监督下级,统率民众。如能这样去做,那么天下人就幸运极了!”太祖认为这个建议很好。魏国建立后,何夔被任命为尚书仆射。

文帝曹丕为太子时,太祖让凉茂做太子的太傅,何夔做少傅;特别任命二傅和尚书台吏部曹、丞相府东曹一起,选任太子和诸侯的官属。凉茂去世,让何夔代替凉茂任太子太傅。每月初一日,太傅进宫见太子,太子端端正正穿好礼服向太傅敬礼;其他日子就没有会见的礼仪。何夔升任太仆,太子想要和他辞别,前一天晚上就下令准备酒菜;何夔没有前往赴会的意思,太子于是写信请他;何夔认为国家有一贯的制度,终究没有前往:他行为之端正就像这样。但是在当时节约俭省的风气中,何夔的生活却最为豪华奢侈。

文帝即帝位,封何夔为成阳亭侯,封邑三百户。后来何夔患病,屡次请求辞职。文帝下诏答复说:“礼敬贤者亲近老部下,是帝王经常要做的事。说到亲近,我在当太子时您有辅导的功勋;说到贤明,您又有纯洁坚定的美德。暗中积累德行的人一定会得到公开的酬报,现在您的病虽然没有痊愈,神明已经听到我的祝福将会保佑您。请您安心养病,以顺遂我的心意。”何夔去世,谥为靖侯。

何夔的儿子何曾继承爵位。他在咸熙年间任司徒。

邢颙,字子昂,河间国鄚县人。曾被本郡太守举荐为孝廉,又被司徒任命为下属,他都没有接受。他干脆改变姓名,到了右北平郡,与田畴交往。五年以后,太祖曹操平定了冀州;邢颙对田畴说:“黄巾军起事二十多年来,海内动乱不安,百姓流离失所。现在听说曹公法令严明;民众已经厌恶了动乱,动乱到了极点就要平定了。请让我先走一步。”随即收拾行装返回故乡。田畴说:“邢颙,是众人当中首先觉悟的人。”于是也来拜见太祖,请求做向导,从而攻克柳城。

太祖征召邢颙为冀州从事史,当时人称赞他说:“德行堂堂邢子昂。”朝廷任命他为广宗县长。因为原先举荐他为孝廉的郡太守死去,他弃官为其服丧,有关官员举报弹劾这件事。太祖说:“邢颙忠诚于过去的上司,有前后一致的节操。不必追究了。”后来他被太祖任命为司空府下属。又任行唐县令,他勉励百姓从事农桑,社会风气非常良好。邢颙入京,做丞相府的门下督。升任左冯翊,因患病而离职。

这时,太祖为各个封侯的儿子,高标准挑选侍从官属,下令说:“侯爵的下属,应该像邢颙那样见识深广而遵守法制的人。”于是任命邢颙为平原侯曹植的家丞。邢颙用礼节来警醒约束曹植,毫不放弃原则,因此二人关系不很融洽。平原侯的庶子刘桢写信劝告曹植说:“家丞邢颙,是北方的英才;少年时即秉持高尚的节操,性情安静淡泊,言少理多:真是一位雅士。刘桢实在不配当他的同僚,并列在您的左右。现今刘桢受到的礼遇很是优厚,邢颙反而被疏远怠慢。私下里恐怕旁观的人将会说您习惯于接近不肖之人,而对贤者礼遇不够;只喜欢刘桢我像春天花朵一般的外露文才,却忽略了邢颙如秋天果实一般的内在品德。为上司招来闲话,罪过不小,因此辗转反侧不能自安。”邢颙后来在丞相府参谋军事,转任丞相东曹掾。

当初,太子尚未确定;而临淄侯曹植受到宠幸,丁仪等人一同赞美曹植。太祖就此事询问邢颙,邢颙回答说:“以庶子代替嫡子,是前代的禁忌。希望殿下深思熟虑啊!”太祖懂了他的心思,后来就让邢颙做了太子少傅。又升为太子太傅。

文帝即位后,邢颙任侍中、尚书仆射,赐给关内侯爵位。又出任司隶校尉,转任太常。

邢颙在黄初四年(公元223)去世。他的爵位由儿子邢友继承。

鲍勋,字叔业,泰山郡东平阳县人。是汉朝司隶校尉鲍宣的第九代孙;鲍宣的后代有人从上党郡迁移到泰山郡,于是就在那里安了家。鲍勋的父亲鲍信,汉灵帝时任骑都尉,大将军何进曾派遣他到东方去招募士兵;后来鲍信任济北国相,协助太祖曹操,受伤阵亡。事情经过记载在本书《董卓传》、《武帝纪》中。

建安十七年(公元 212),太祖追记鲍信的功绩,上表请求封鲍勋的哥哥鲍邵为新都亭侯;任命鲍勋任丞相府下属。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立曹丕为太子,太祖让鲍勋任太子的中庶子。调任黄门侍郎,出任魏郡西部都尉。太子郭夫人的弟弟,是曲周县吏,被查实认定偷盗了官府布匹,按法律应在闹市处死。太祖当时在谯县;太子留在邺县,几次亲自写信给处理此事的鲍勋,为妻弟求情。鲍勋不敢擅自释放,如实上报太祖。鲍勋先前在东宫任太子下属时,刚正不阿,太子本来就不喜欢他;加上现在这件事,对他的恼怒怨恨就更加厉害。碰上魏郡军队中回家休整的士兵有人过期不回,太子就秘密示意中尉上奏罢免鲍勋的官职。很长时间以后,鲍勋又任侍御史。

延康元年(公元 220),太祖去世;太子曹丕登上魏王位,鲍勋以驸马都尉的本职兼任侍中。文帝承受禅让登上帝位之后,鲍勋常常陈述说:“当今的急务,就在于搞好军事、农业,优待百姓。修建皇家的楼台亭榭园林苑囿,应该放在以后再说。”

文帝将要出宫打猎,鲍勋拦住车子上奏说:“为臣听说五帝三皇,无不明确根本树立教化,以孝道治理天下。陛下仁慈圣明具有恻隐之心,有如古代的明君。为臣希望您能效法前代的圣王,给万世留下可以效法的楷模。怎么能在居丧的期间,迷恋打猎的快乐呢?臣冒着死罪向您进言,希望陛下深思。”文帝亲手撕毁了鲍勋的奏章,竟自出猎而不顾。中途停下休息时,问身边侍臣说:“打猎的快乐,比起听音乐怎么样?”侍中刘晔马上回答说:“打猎比听音乐快乐。”鲍勋驳斥说:“音乐,上能通达神明,下可调和人际关系,使政治兴隆达到天下太平,万邦安定。所以移风易俗,没有比音乐更好的了;何况打猎的事,要在原野中暴露帝王尊贵的身体,要损害生命繁衍的天理,迎风冒雨,不管时间是不是有空闲啊!过去鲁隐公到棠地去观看捕鱼,《春秋》讽刺了他。即使陛下把打猎当做急事,愚臣却不希望您这样做啊。”接着又上奏说:“刘晔谄媚不忠,阿谀顺从陛下过分的玩笑话。过去梁丘据在遄台向齐侯献媚,刘晔就是这样的人。请主管官员议定他的罪名,以清理皇朝的官员队伍。”文帝恼怒得变了脸色,停止打猎返回,随即让鲍勋出宫任右中郎将。

黄初四年(公元 223),尚书令陈群、仆射司马宣王,一同举荐鲍勋为宫正;宫正就是御史中丞的别名。文帝不得已而任用了他,百官敬畏,无不规规矩矩。

黄初六年(公元 225)秋天,文帝想要征讨孙吴,召集大臣开会讨论。鲍勋当面规劝说:“朝廷大军屡次出征而没能取胜的原因,是因为吴国、蜀国唇齿相依,凭借高山长江的阻隔,有难以攻拔的态势的缘故。往年陛下亲征时龙舟漂荡,被隔断在长江南岸;圣体遭遇危险,臣下心惊胆破。那时宗庙几乎倾覆,成为百代的鉴戒。现在又劳动大军袭击遥远的目标,每天耗费千金;朝廷财力空虚,使得狡黠的敌人得以逞弄威风。臣下认为不可。”文帝更加恼怒鲍勋,把他降职为治书执法。

文帝从寿春回还,驻军在陈留郡境内。郡太守孙邕看到大军到达,就出门去拜访鲍勋。当时大军的营垒还未建成,只划出标志和界限。孙邕斜着穿行营地,而没走正路,军营令史刘曜想要追究他的罪责;鲍勋认为营垒还没建成,让他不要举报。大军返回洛阳,刘曜犯了罪,鲍勋上奏要求将他废黜遣送回家。刘曜心中愤恨,秘密上表揭发鲍勋私下为孙邕开脱一事。文帝立即下诏:“鲍勋指鹿为马,马上逮捕交给廷尉!”

廷尉依法议决:“判处服劳役五年。”负责复议的廷尉三官驳回说:“依照律令,只应判处罚交金子二斤。”文帝大怒说:“鲍勋没有活命的可能,你们竟敢宽纵他!逮捕三官以下人员交付刺奸处治,要把你们一起处死!”太尉钟繇、司徒华歆、镇军大将军陈群、侍中辛毗、尚书卫臻、代理廷尉高柔等人,都上表说“鲍勋的父亲鲍信对太祖有功劳”,请求赦免鲍勋的死罪。文帝不许可,终于杀了鲍勋。

鲍勋内在的品行很好,廉洁而能慷慨施舍;死的时候,家里没有多余的财物。他被处死之后才二十天,文帝也去世了,没有人不为鲍勋叹息遗憾。

司马芝,字子华,河内郡温县人。少年时是个书生,到荆州躲避战乱。在鲁阳山遇到贼寇,一起赶路的人都丢弃老弱逃走,司马芝独自坐在那里守着老母亲。贼人来到后,用刀对着他;司马芝磕头说:“我母亲年老,就拜托诸位了!”贼人说:“这是个孝子啊!杀了他不义。”竟然得以免遭杀害。他用车推着母亲南下,在南方住了十多年,亲自耕种,坚守节操。

太祖曹操平定荆州后,让司马芝担任菅县县长。那时处在草创时期,人们多数都不遵守法纪。菅县境内的济南郡主簿刘节,是个出身于当地土著大族的豪强,有私家门客一千多家;在社会上抢掠百姓,在郡政府内扰乱吏治。不久,司马芝差遣刘节的门客王同等人服兵役。掾史依据过去的情况报告说:“刘节家前后从未承担过兵役,如果到期王同等人藏匿起来,必定会给我们造成兵员滞留的罪责。”司马芝不听这一套,写信给刘节说:“您是大族人家,加之在郡政府内任要职,但您的门客每次都不参加服兵役;不仅使众百姓怨恨失望,有时也会传给上面知道。现在我列名王同等人从军,希望按时派遣他们。”新兵已在郡里集中,而刘节果然藏起了王同等人,反倒还让督邮用战时的法令催促县府派兵上路。县掾史没有办法,只得请求让自己代替王同当兵。司马芝立即派人飞马向济南郡的上级政府呈报公文,详细报告了刘节的罪行。太守郝光素来敬重信任他,立即下令让刘节代替王同服役,青州人称司马芝竟能“以郡主簿当兵”。

后来司马芝升任广平县令。征虏将军刘勋,依仗地位尊贵受到太祖信任而骄横霸道,又曾经当过司马芝故乡河内郡的太守;他的宾客子弟在广平县境内多次犯法。刘勋给司马芝寄信,不署姓名,却常有人情请托;司马芝不予回信,把刘勋的犯法宾客子弟一律按刑律治罪。后来刘勋以图谋不轨的罪名被诛杀,与他有交往的人都连带治罪,而司马芝则以有远见而受到称赞。

司马芝后来升任大理正。有人偷盗了官府的丝绢藏在城中的公共厕所里面,官吏怀疑是一名女工干的,把她逮捕关了起来。司马芝说:“惩治犯罪而产生的失误,在于苛刻暴虐。现在赃物先已获得而后审讯取口供,如果犯人经不住拷打,有可能导致无辜者屈打成招;这种情况下得到的口供,是不能用来判决案件的。况且法律简明而易于遵守,是圣明君主的教化原则;不放过有罪的人,只是政治状况中等的世道所采用的治理方法而已。现在饶恕被怀疑的人,以便建立简明而易遵守的原则,不也是可以的吗!”太祖听从了他的建议。

司马芝又历任甘陵、沛、阳平等郡的太守,在任职的地方都有政绩。

黄初年间,他入京任河南尹;抑制豪强扶助弱小,对私下请托不予理睬。碰上皇宫中的妃子想要请托司马芝办事,不敢直接向他开口,于是托司马芝妻子的伯父董昭说情;董昭也畏惧司马芝,不敢捎话。

司马芝曾给下属作指示说:“我作为主官能设立规矩,却不能做到使下属必定不去违犯;下属能够违犯规矩,却不能够使主官一定不知道。设下规矩而有人违犯,是主官无能;违犯规矩而让人知道,是下属的大灾祸。上面的主管无能,下面的下属有灾祸,这就是政事所以不能治理的原因。难道各位不应该好生自勉吗?”于是下属莫不自我勉励。

司马芝府中的门下循行曾经怀疑门幹偷盗自己的头簪,门幹不承认,有关官员将他拘捕下狱。司马芝说:“凡是事物互相类似而难于分别者,如果不是离娄那样眼光透彻的人,很少有不迷惑的。就这件事的实际情况而言,循行怎么忍心为了一支小小簪子,就轻易伤害您的同僚呢?还是压下这事别再追究了!”

明帝即位后,赐给司马芝关内侯的爵位。不久,特进曹洪一个名叫当的奶妈,与临汾公主的侍女,共同祭祀无涧神被拘捕入狱。卞太后派遣宦官,到司马芝府中传令要他放人,司马芝不向上报告;自行命令洛阳县监狱的官员,将犯人审讯处决,然后上疏说:“各种判处死罪的案件,本来都应当先上报,等待批复后再行刑。但是先前陛下曾下诏禁绝各种不合礼制的祭祀以纠正风俗。现在当等触犯了有关妖邪罪行的刑法,供词刚刚确定;黄门吴达就来到为臣这里,传达太皇太后的命令。臣下不敢上报,因为怕有人救护她们,急速向陛下求情;陛下如果不得已,只好下诏指示暂缓处决人犯,造成这样的后果就在于没有早点处决,是为臣的罪过。因此我才违犯常规制度,自行命令县吏审判后先行处决。由于擅自施行死刑,我静候陛下的诛杀惩罚。”明帝写手诏答复说:“看了上奏,明白了爱卿的一片至诚心意。您想要奉行诏书,所以使用权宜的办法,非常正确。这是您遵奉诏书的表现,哪里用得着道歉?以后黄门再去你处,也千万照此办理!”

司马芝任大理正十一年,多次对法律条文中不便使用的内容提出意见。他在公卿之间,坚持原则行事。碰上各亲王来京朝见,与京都人交往,司马芝因此获罪被免职。

后来他任大司农。在这以前,屯田官员各自安排指挥下属和屯田农民,纷纷从事商业和经济活动,获取利润。司马芝上奏说:“圣明君主治理天下,重视根本,抑制枝末,以农业为急务,视谷物为重要。《礼记》的《王制》说:‘没有三年的粮食储备,国家就不成其为国家。’《管子·区言》以积存谷物为急务。现今吴、蜀两个敌国尚未剿灭,军队没有休息;国家的首要大事,在于积存粮谷布帛。武皇帝特意设立屯田官员,专门从事农桑;建安年间,全国仓库充实,百姓富足。从黄初年间以来,听任各处的典农官员从事经济活动,各自为部下打算;实在不是国家大局所应当容许的。君主以天下为家,所以《论语·颜渊》上说:‘百姓不富足,君王又怎么能富足?’富足的由来,在于不错过天时而尽量利用地力。现在各屯田区经商所得,虽有加倍的明显利润;但是对于国家统一的大计,已有不可计算的损失,比不上多开垦一亩地所得到的收成。农民耕种田地,从正月里开始耕地播种,然后锄苗采桑,烧草种麦,收割打场,到了十月里才结束;又得修仓库架桥梁,运送租赋,清扫道路,整修住房:一年到头,无时不在为农事忙碌。现在各位屯田官员,各自说:‘留下的人代替出外经商的人耕田并缴纳租谷,是情势逼得不得不这样做。既然没有荒废农业,就说明确实一直就有余力。’愚臣认为不应该再让商业搞乱屯田区的秩序,屯田区应专门从事农桑,为国家更有利。”明帝听从了这个意见。

每当有上司召见司马芝的下属问话时,他常常先召集下属;帮助推断上司的意图,教给他们怎样答复解释的办法,事情的进行都像他估计的那样。

司马芝性情坦荡正直,不故意显示自己的品行端方。与宾客谈论时,凡有不满意的地方,就当面批评那人的短处,背后却不说别人的坏话。

司马芝死在官任上,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财。从魏朝到现在,做河南尹的人没有人能比得上司马芝。

司马芝死后,他的儿子司马岐继承了他的爵位。从河南丞转任廷尉正,升任陈留国相。关在梁郡狱中的囚犯,牵连面广,几年不能结案。皇帝下诏要求把这些案件转到司马岐下属的县里办理,县里请求预先制造监牢中用的囚禁用具。司马岐说:“现在囚犯有几十人之多,供词难以串通作假,加之已经被拷打够了;案情的真实情况容易发现,怎么能够再把他们长久关在监狱中呢!”囚犯到了之后,司马岐一一审问,没有人敢于隐瞒欺诈;一下子就判决结案,司马岐因此被提拔为廷尉。

这时大将军曹爽专权,尚书何晏、邓飏等人做他的辅佐党羽。南阳郡人圭泰曾因言论违反了他们的意旨,被廷尉拘捕审问。邓飏亲自参加审讯,将要判圭泰重刑。司马岐几次对邓飏说:“中枢机要大臣,是王室的辅佐;你们既不能辅助教化培养道德,与古人比美;却竟然发泄私忿,枉杀无辜。使百姓心中恐惧的,不是你们这种做法又是什么呢!”邓飏羞惭恼怒而离去。司马岐怕时间久了终究会被邓飏等人陷害,托病离职。

他在家里住了不到一年就死了,终年仅三十五岁。他的儿子司马肇继承了他的爵位。

评论说:徐奕、何夔、邢颙,高尚严厉,是当时的名流。毛玠素来清白公正,司马芝忠贞坦荡不偏不倚,都算得上是不欺软不怕硬的人。崔琰高尚的品格最为优秀,鲍勋秉持正义没有过错;但都不免于杀身之祸,可惜啊!《诗经·烝民》的诗句以“既能明白事理,又能适应形势”为贵,《尚书·尧典》推崇“刚直而又能够温和”;如果不是兼有各种优良品质的人才,又有谁能完全具备这些优点呢?

元芳,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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